“螃蟹在剥我的壳儿,笔记本在写我。
漫天的我落在枫叶上,雪花上。
而你在想我。”
尽管有些不情愿,郑国强还是在大家面前读完了这首小诗。
郑国强还没发表评论,台下的老师们就开始坐不住了。
“啥情况啊?这孩子是作文来不及写了?”
“这什么东西?看都看不懂。”
“嗯……是不是我年纪大了,所以理解不了啊?”
“组长,这也需要讨论?难道不是零分吗?”
郑国强沉默片刻,偷偷看了一眼孙老师。
孙老师依然是那副倔强的表情,但是眼神中却多出了一丝鄙视和惋惜。
鄙视自己身边的同事不懂欣赏;
惋惜一个天才诗人很可能因为判卷老师的无知,而错失良机!
郑国强咳嗽两声,打着官腔说道:
“其实我也觉得这篇作文没什么好说的,字数不够,体裁不对,也完全不切题。它是一个标准的零分作文。
不过,按照规矩,哪怕是零分作文也需要经过大伙儿讨论。
看现在这个情况,大家应该不需要投票了吧?
直接判零分吧……”
判零分?
你们长不长眼睛啊?
孙老师坐在台下,彻底急了。
她刚想举手发言,坐在前排的徐长青教授便说话了。
“天呐……这篇小诗你们居然能给零分?”
“嗯?”
“这篇小诗,至少能得70分好吗?”
“呃……徐教授。”郑国强憋着笑道,“作文的满分就是70啊。”
“对呀,多可惜。我觉得70分都嫌少了,至少应该给他200分。如果他拿着这首诗去参加诗歌大赛……不,直接拿这首诗去参加全球的诗歌大赛都能拿到第一名!”
全体阅卷老师都听傻了。
这一篇胡言乱语的小诗,凭什么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有些老师反应快,已经读懂了诗歌的意思,他们有的浑身起鸡皮,有的激动地拍大腿,有的甚至都流出了眼泪。
大伙儿疑惑地看着这些人,完全不能理解。
郑国强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他看向徐长青,郑重其事地问道:“徐教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这篇小诗写得很好?”
“当然,难道你不觉得吗?”
“事实上……我并没有太读懂。我教语文十多年了,在我看来这分明是一个用病句组成的缝合怪,什么立意,什么美感,全都没有。”
“所以,你们也没读懂吗?”
徐长青愣了一下,看向台下的其他阅卷老师。
“对呀,我没看懂。”
“这分明就是拼凑出来的无意义的意象罢了。”
“我感觉像懂了,又感觉像没懂。”
此刻,大部分老师都举起手,表示自己根本不理解这首小诗的真正内核。
徐长青见状,不由地叹了口气。
难怪最近十几年的文艺市场如此拉胯,足足有三分之二的阅卷老师都体会不到这首诗歌的意境,他们又怎么能培养出文学人才来呢?
徐长青站起身来,站在讲台上,指着大屏幕说道:
“各位,仔细阅读一下这首诗吧。
咱们先看前两行。
螃蟹在剥我的壳儿,笔记本在写我。
漫天的我落在枫叶上,雪花上。
你们感受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我感觉是病句。”
“明明就是主谓颠倒……主谓颠倒!没错,是主谓颠倒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终于有一个语文老师站起身来,激动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徐长青点点头,她表面上笑嘻嘻,心里却满是心酸。
自己都提示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有一大半的人没有读懂。
不过,这也难怪啊。
十年前,学校还会教一些基础语法,但这几年来小学生好歹还会做修改病句,但中学生连基础语法都不学。
主谓颠倒这种专业术语,就连有些业务不佳的语文老师都不一定说得出来。
“没错,说得很对,就是主谓颠倒。”
徐长青看着大屏幕,继续为大伙儿解释这首诗歌。
“前两句话看起来像病句一样,其实这是作者故意为之,他想通过这种主谓颠倒的明显谬误拉住读者的视线。
同时,这前两句主谓颠倒也是解开最后一句话的钥匙。
【而你在想我。】
这最后一句话,其实和前面两句话一样,都是主谓颠倒啊!
它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我在想你】!”
【螃蟹在剥我的壳儿。】
【漫天的雪花、枫叶落在我的身上。】
【而我在想你!】
——这才是这首诗真正的面貌!
“多么巧妙而可爱的构思啊。作者把‘我’对‘你’的思念,藏在了一篇似是而非的诗歌里,如果你不仔细阅读,就根本听不到那深切而又无法言说的思念。
这难道不切题吗?
这难道不就是《说不出的思念》吗?
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它更优秀的三行短诗吗?
这难道配不上一个满分的评价吗?”
听到徐长青的解释评析,所有老师全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感到羞愧!
因为,他们居然差点就错失了一篇构思精巧,语言精美的诗歌!
郑国强此刻也读懂了诗歌的意思,他感到豁然开朗,全身不住起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可是几十年都没有过了!
郑国强握着鼠标,沉吟片刻,他刚想说话,钱通教授就打断了他。
“对不起啊徐教授,我对你的看法并不同意,我觉得这首诗并不切题。”
大伙的心脏全都提了起来。
他们齐齐看向了钱通。
——难道,钱通认为这首诗不行吗?
他以前可是当过诗歌大赛的评委啊?
他说不行,那这首诗可就真的不行了!
徐长青愣了一下,看向钱通,笑眯眯地问道:“钱教授,我很想听听你的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