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面只有一个人,一个女人。
看年纪甚至不到二十岁的白衣女子一袭瀑布般的黑丝垂下,正手执画笔背对着他不断画着什么。
女子眼前则是一片开阔,整个后院的美景尽收眼底。
如此良辰美景,朱九陵却没工夫欣赏。
女人!
马清宁的师父,陆师傅嘴里所说住在怡红院的天才,这姓姚的居然是个女人?
朱九陵总算明白,为什么先前自己自报家门会引来马清宁一阵嘲笑。
他娘的,马清宁可从来没有说过她师父也是个女人呐!
而且还是个大不了几岁的妙龄女子!
还有那个端着架子的陆花匠,更是一个字也没有提过。
朱九陵按照常理来判断,觉得姓姚的是个老先生,很合理。
可事情偏偏不按照常理来发展,闹了个大笑话。
其实也是他走入了思维误区,马清宁这样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随便拜男人为师?
寻常男子,又怎么会对花草如此感兴趣?
朱九陵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
芳香扑鼻,分不清是女子的体香还是房中的香炉散发的香味。
“朱公子,小女子身体无恙。”
姚姓女子依旧没有转身,似乎专心于画卷。
“抱歉,没想到…………”
朱九陵头一次跟女人说话这般尴尬。
“没想到姚某是一介女流之辈吗?”
姚姓女子语带娇嗔,从朱九陵的角度听起来不像是责怪,反倒像是在……撒娇?
“姚小姐别介意,在下并不是瞧不起女子,只是以为养花弄草这种粗活不该由女人来做。”
好在朱九陵很快淡定下来,为自己解围道。
女人又怎么了?再厉害的女人咱都不怕!
“朱公子误会了,小女子只是个凡俗女子,有个俗号青娥,小姐这类称呼跟我沾不上关系。”
姚青娥温声道。
误会?他娘的倒的确是误会,只不过不是这个误会!
朱九陵听她说话文绉绉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教出马清宁这个顽劣的弟子来的。
或许是刚才的尴尬,让他此时心头无名火起,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我还道青娥居士是这怡红院的头牌,寻常人见不到呢!”
朱九陵讥讽道。
见这姚青娥一直不肯转过身来,好奇之余他倒越发想看看这所谓大隐隐于市的居士究竟长什么样子。
在如此美景之中作画,也不知道自身容貌配不配得上这好山好水。
“朱公子又误会了,青娥只是为这院中的姑娘们写几个小曲,连清倌人也算不上。”
姚青娥依旧边低头作画边回答。
马清宁在后面补充道:“我师父可跟那些女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那些女人不也是住在青楼里?”
朱九陵玩世不恭道。
马清宁对其师父极其崇敬,听他出言不逊气得咬牙切齿,张牙舞爪地恨不得上来咬死他。
姚青娥听了却不以为意,她淡淡道:“原本听了清宁的叙述,还以为马公子是个不一样的人。”
朱九陵冷哼一声,知道自己说的有些过分,加上有求于人,也就不再还嘴。
这时候姚青娥似乎终于作完了画,收拾好画卷,缓缓转身。
朱九陵的目光自然被她吸引,等到姚青娥的庐山真面目完全呈现在他面前时,竟然看得呆了。
之前他以为马清宁已经是应天城乃至整个大明数一数二的容貌,可见了姚青娥,才发现一山更有一山高。
只见她眉如远黛,鼻梁高挺,皮肤晶莹剔透,整张脸上不施粉黛却天然带有几分媚态。
尤为动人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令她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神情。
姚青娥却对朱九陵的眼神不闪不避,淡笑道:“马公子倒是比清宁描述的,英俊不少。”
马清宁瞬间面红过耳,娇声道:“师父!”
姚青娥淡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的性子,世俗的那些约束,与我何干?”
她这话看似是对着马清宁所说,实则是在对朱九陵说。
朱九陵被她容颜震惊后,有些明白过来,先前她所说的话。
假若这姚青娥真的成了这怡红院的头牌,整个应天城必然会轰动,也不至于在此默默无闻,被自己误认为是个老先生了。
他想起马清宁所说的大隐隐于市,有些理解姚青娥为什么选择栖身此处了。
奇人必有奇行,这样的奇女子当然是蔑视世俗的,也就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她一个清白之身却住在青楼这类烟花之地了。
“居士谬赞!既然居士不愿理会世俗,干脆直呼我本名九陵即可。”
朱九陵对她这句话礼貌性谦逊一下,也顺着她的性子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