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子宁使劲眨了眨眼,不顾朱元璋仍然在旁边含糊问道:“这位贵人贵庚?”
他眼神之中,已然是一片困惑。
脑海之中,竭力回想着跟少年这张面孔有关的人和事。
越想,他越觉得头皮发麻。
参加殿试之前的这几年,他一直在京城。
京城之中,不乏一些喜欢结交这些举人进士的投机之徒。
练子宁终于想起来,他在考中榜眼前,曾经参加过一次生平规格最高的宴会。
这次宴会之所以规格最高,是因为有太子朱标出席。
席间,练子宁听旁人谈起,坐在太子身边的少年,就是他的嫡长子朱雄英。
也就是皇嫡长孙。
众人都说朱雄英年纪虽小,可很得朱元璋和朱标两人的宠爱。
其言其行,已经隐隐有了帝王之风。
后来不久就听闻朱雄英薨逝,练子宁还曾很遗憾。
吃着油条,坐近了看朱九陵,练子宁吓了一大跳。
如果他没有记错,眼前的少年跟已逝的朱雄英长得极像!
联系朱元璋对待少年的态度,宛如一对爷孙,更是惊出一身冷汗来。
只不过他的话已经问出口,也不好收回,只能期盼朱九陵没有听到。
朱九陵看练子宁神色有异,神情就像当时黄爷爷身边那个大官见到自己一样,有些奇怪。
“晚辈洪武七年出生,虚岁十三,先生以前见过我?”
朱九陵缓缓道。
练子宁的官职虽然不高,可他身为翰林院修撰,又经常在东宫走动,很少活跃在市井。
而这一千年里,朱九陵主要感兴趣的,还是应天城那些跟百姓打交道多的小官小吏。
“没……没有!”
练子宁一听,再也不敢多说,低头吃着早点。
可是嚼在嘴里的食物,早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心神恍惚,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当中。
难道当初是皇帝有意让太孙假死,蛰伏在民间?
朱元璋见他这副样子,知道他认出来了,怕他露馅,咳嗽一声道:“干孙儿,你听没听说朝廷要用兵了?”
干孙儿?
练子宁听到这个称呼,顿时醒悟过来。
无论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总之皇帝是没有承认朱九陵的真实身份。
同时还用这个称呼提醒他,让他不要乱说话。
想通这一关节之后,练子宁哪里还敢插话。
他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喝着豆腐脑,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耳朵却没闲着,听着朱元璋和朱九陵的问答。
“没有,我就是个普通人,哪里像黄爷爷一样受到皇帝器重!”
朱九陵微笑道。
闻弦歌而知雅意,他知道这是黄爷爷又要考较自己了。
这一趟还特意带了一位先生来,说不定是要教他读书。
朱九陵虽然不是很感兴趣,也只能给黄爷爷一个面子。
毕竟这个相识没几天的黄爷爷,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对他的胃口。
“哈哈!也对,这消息还没有公布,朝廷也没有具体议定。”
朱元璋笑道。
“旧元的太尉纳哈出,三十年前就被咱俘虏过。没料想几十年过去了,这贼人还自封了个开元王,时不时犯我边境!”
说到这里,朱元璋一拍石桌,微怒道:“当年要不是看他是个名臣后人,早就一刀剁了他!”
练子宁听到朱元璋后悔没有砍人,更是吓得眼观鼻鼻观心,试图跟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尽力掩饰自己的存在。
朱九陵却来了兴趣,问道:“难道黄爷爷不是文臣,居然还上阵打过仗?”
他上下仔细端详了朱元璋一遍接着道:“可是咱大明这么多猛将,怎么没听别人提起过您?”
说完,朱九陵笑嘻嘻地望着朱元璋,看他怎么回应。
这个玩笑,若是别人敢开,必然是人头落地。
可朱九陵说出来,反而逗得朱元璋哈哈大笑。
“小兔崽子,爷爷我打仗的时候,你爹还没出生呢!”
朱元璋丝毫不介意被朱九陵挖苦。
他自家知道自家事,虽说是从年轻时候就开始打仗,可真要领一支军队跟别人捉对厮杀,还真不一定斗得过。
起码对上徐达和常遇春这两尊战场瘟神,就讨不了好。
想到这里,朱元璋脸上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能打仗又怎么样,还不是咱指挥的好。
再能打仗的将军,都是咱手底下听使唤的人!
“这纳哈出,我也听说过,不值一提。大军出动,他必然望风而降。”
朱九陵随口道。
一些小事他或许记得不清楚,可征讨纳哈出这样的大事,前世的他早已熟读。
他还清楚知道,就是因为这一趟出征,老将冯胜犯错惹朱元璋大怒,再也没有统帅过大军。
而他的女婿常茂,也因罪被发配到了龙州。
自此之后,蓝玉才逐渐成为军中第一人。
明初四大案的前三案已经结束,最后的蓝玉案,也正是因此开始,初见端倪。
不过这些话朱九陵并没有说出口。
即便他现在说出口,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