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应天城至高无上的皇宫一处偏殿。
风尘仆仆的锦衣卫陈千户眼神中满是疲惫,却不敢在脸上流露出一丝。
他恭敬地等在这里,即便周围空无一人,也丝毫没有放松。
只因为他所等的人,正是当今皇帝。
“查到什么了?”
身后响起皇帝有些苍老的声音。
锦衣卫陈千户身体一震,迅速转身行礼道:“拜见陛下!”
“嗯。”
朱元璋没有看陈千户,俯瞰着不远处一大群下了早朝的官员三五成群地走出皇宫。
陈千户星夜兼程,半个时辰前才刚刚从淮安回来。
他接到的任务,是查清楚有关那个神秘少年朱九陵和陈老头的一切。
从接到任务之后,他几乎没有睡过。
所有他能指挥得动的手下也没有睡过,用短短几天,差点将淮安翻了个遍。
“朱少爷所说的陈老头,极有可能是流窜在江南一带的大盗陈永安,此人跟近二十年来江南各处墓穴被盗脱不了干系。”
“江湖传闻此盗技艺高超,却是个独行侠,于四年前金盆洗手,黑白两道都在找他。”
陈千户将面圣之前准备好的话一股脑背了出来,一次不差。
“嗯。”
朱元璋又是一个不咸不淡的鼻音,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至于朱少爷,是在四年前凭空出现在陈老头身边的,与其金盆洗手的时间相同。半月前,两人逃荒到应天,似乎一直住在破庙里。”
朱九陵留在世间的线索太少,发动众多锦衣卫搜寻,都没有什么大的收获。
陈千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万分忐忑。
他生怕皇帝责怪自己办事不力,一个不顺心把自己咔嚓掉。
朱元璋毫不意外,这些情报跟朱九陵所说的大致符合。
“还有一个无法证实的消息,臣觉得实在太匪夷所思,还在让手下调查中。”
犹豫片刻,陈千户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他一出口就后悔了,可在皇帝面前,谁能轻易把话收回去。
“但说无妨。”
朱元璋依旧在远眺着离去的官员们。
“一个陈永安的死对头在临死之前透露,陈永安之所以金盆洗手是因为四年前犯了个大案子……”
陈千户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才不至于倒下。
事实上锦衣卫用各种酷刑逼问此人,最终问出这大案子便是四年前钟山太孙陵寝被盗案。
只是,在锦衣卫内部,这件案子是绝对的禁忌。
再借给陈千户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
朱元璋听出陈千户的潜在意思,点点头嘉许道:“凡是参与调查此事者,不准跟任何人提起。”
“遵旨!”
陈千户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对于他们这些伴君如伴虎的锦衣卫来说,只要皇帝不责罚,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在洪武年间,当官是极其危险的职业。
皇帝身边的锦衣卫,更是如此!
前有洪武九年的空印案,各地都有众多涉案官员被处决。
后有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又是几万人头落地。
当今文臣第一的李善长,也正是因为被胡惟庸牵连,权势再也不复巅峰。
最近的则是洪武十八年,也就是去年的户部侍郎郭桓案,朱元璋将六部左右侍郎以下尽皆处死。
这三件大案,身为锦衣卫的陈千户都参与其中。
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借着办了这许多案子,才能拥有如今的官位。
见多了这些风光一时大人物的下场之后,陈千户为皇帝做事只有一个原则。
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皇帝再三叮嘱要保密的事情,陈千户十分清楚重要性。
等他行礼拜别皇帝,出了大殿之后,整个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他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不适,更不敢伸手去擦拭。
朱元璋有了这星夜赶回的陈千户的禀报,心里对朱九陵的真实身份再也不怀疑。
无论中间这几年发生了什么,朱九陵必然是他死而复活的皇嫡长孙朱雄英!
接下来朱元璋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将朱雄英带回众人的视野。
一个死而复生的太孙,完全可以用来检验朝堂之上某些人的忠心程度。
太子朱标的表现他很满意,为朱标栽培下一任继承人就成了朱元璋如今唯一要考虑的事情。
“来人!”
朱元璋俯瞰着所有的官员鱼贯而出,全部离开皇宫之后,这才吩咐一句,转身出门。
没过一会儿,一身便衣打扮的朱元璋就从皇宫小门悄悄出宫。
随行的除了隐藏在暗处的锦衣卫,还有东宫中太子的一位伴读。
刚出宫没多久,朱元璋便望向身边随从问道:“子宁,咱记得你是洪武五年的举人,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