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逢春从侯府内迎出来,见到蓝玉面色冷淡,知道这一趟上朝议事事关重大。
他将查到的消息咽回肚子里,恭敬地迎接蓝玉回府。
作为侯府的管事,他一眼看到门外几个府军官兵模样的人,皱眉道:“我家侯爷跟府军没有任何瓜葛,如有公事请带公文前来。”
“将军!昔日军中老卒李定远求见!”
半只脚已经迈入门槛的蓝玉停了下来,不过仍然没有扭头看向李定远。
李定远这个名字,他很耳熟。
稍一回想,就记起来些有关这个老卒的事情。
洪武十四年,蓝玉跟随征南将军傅友德、右副将军沐英率军三十万南下征讨云滇。
此战之中,李定远作为斥候,几次带回关键情报。
后来又作为大帐守卫,始终护卫蓝玉。
战后评功时,蓝玉能够占据大部分功劳,离不开他。
李定远连升几级,只可惜后来因为屡屡犯错,再加上派系斗争激烈,最终又被降为小兵。
蓝玉手下猛人如云,不缺一个犯错的小卒。
没人保他,到现在只能当个什长,混混日子。
如果忽略他犯的错不提,如今起码也是个百户甚至千户。
“李定远有要事向将军禀报!”
见蓝玉停了下来,李定远朗声恭敬道。
“唉……”
蓝玉轻轻叹了口气,给张逢春打了个眼色,就迈步进门,直奔后花园而去。
张逢春心领神会,故意大声嚷嚷道:“我家侯爷,岂是你这等大头兵想见就见的!”
他冲着四周叫喊了几声,这才来到一脸困惑的李定远身边轻声道:“跟我来。”
蓝玉在后花园的躺椅上刚喝了一口茶,张逢春就带着李定远和那几个府军官兵从后门进入蓝府。
避开众人耳目之后,他才能放心接见李定远这些军中老卒。
李定远再度来到蓝玉面前,这才有些明白将军这么做的用意。
他面色有些惭愧道:“将军,是我考虑不周……”
蓝玉摆摆手无所谓道:“李定远啊李定远,你要是真的能考虑到这一点,也就不至于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以蓝玉的地位,想要提携当年犯错的李定远,何其简单。
可凭什么呢?
军中极其讲究论资排辈,以战功论英雄。
如果当年蓝玉力排众议提拔一个李定远,也就走不到今天永昌侯的位置上。
李定远也怨过蓝玉的无情,可经过这么多年,也明白了蓝玉的苦衷。
他早就不像当年那么耿直,不过依然没学会如何在官场中打交道。
轻啜了一口茶,蓝玉开口道:“说吧,有什么事?”
他瞧李定远的样子,以为是遇到了难处,这才厚着脸来求自己。
一向不喜欢攀关系的蓝玉,已经做好了扶李定远一把的准备。
按照皇帝的计划,大军或许很快就要开赴边疆征讨纳哈出。
到时候蓝玉只要开口,皇帝肯定会同意他抽调老部下。
李定远为难地看了张逢春一眼,见后者微笑盯着自己,仿佛下定决心般,深吸一口气道:“属下见到一位少年,酷似已逝皇孙,太子嫡长子朱雄……”
“住口!”
蓝玉猛地瞪着李定远,喝止了他的话。
李定远一个“英”字憋在嘴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张逢春狐疑不定地看了李定远一眼,和蓝玉投来的询问视线对上,微微点了点头。
蓝玉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得反思自己最近怎么了,频频在这种问题上乱阵脚。
“有什么证据?”
蓝玉转口道。
见将军面色缓和,李定远恭敬道:“自从随将军征讨云滇归来,属下就成了府军前卫的一员,曾经有幸见过……那位几面,后来那位下葬之时,属下听军中同僚传闻……”
张逢春脸色急变,忙摆了摆手,给李定远使了个眼色。
他已经猜出来李定远是想说那个朱雄英下葬的传闻,这件事情在京中是绝对的禁忌,无人敢说!
蓝玉也面色严肃,冷声道:“李定远,你可知罪?”
没料到李定远从进门之后一直表现得很恭敬,现在却大着胆子直起脖子仰头道:“我李定远这一趟来见将军,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跟随他一起来的官兵同时跪倒,语气坚定道:“什长如果有罪,属下等愿意连坐!”
几个人选择来见蓝玉,说出这一件涉及皇族绝密的事情,本身就是以死效忠的表现。
后花园里一时极为寂静,在场所有人都一动不动,没有人说话。
良久之后,蓝玉微微叹息一声。
“今天之事,如果有别人知道,我蓝玉定让你们几家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