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砸在球型保护器上噼啪作响，球形保护器在高温下逐渐开始溶化。
卡西博士紧紧地抓住诺凌烽的衣角。
火光刺痛他的眼，在强光下他仿佛看到了诺凌烽的骨头、动脉和毛细血管。
诺凌烽站在强光前，仿佛正在照射世上最强烈的X光。
卡西博士同时感到自己的手臂正在不断拉长，自己的肩胛骨球状关节也遭受着挤压。
极度不适让他忽视了火焰热浪扑刮来的强风。
“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卡西博士高声尖叫。
诺凌烽环顾四周，一团白影飘到身侧。
他点点头，白影突然膨胀数倍，转变成一股黑色黏泥将他们团团裹住。
卡西博士无法挣扎，感到一种致命的睡意弥漫了全身。
不知过去多久，天空中的火焰停止坠落，黑色的黏泥也像潮水般退去。
卡西博士目光呆滞地看着四周，好半天才把他的灵魂拉回到躯壳里。
残火渐暗的光线下，他看到诺凌烽的手臂上还粘着黏稠浓浊的东西，像半凝结的蛋白质和鼻涕
——那是黑色黏泥在高温下残留的东西。
诺凌烽问：“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卡西博士终于感到舌头变利索了，能吐出几个字来：“这回真是够呛。”
“‘塔塔鲁斯’还有什么花招没使吗？”
“我想想。”卡西博士眼窝凹陷，大脑在飞速运转，
“‘塔塔鲁斯’的第一层是极致的黑暗，我们已经经历过了。现在应该到第二层的烈火地狱。如果第二层出不去，我们大概率会被它推致到第三层。
“第三层的空间机关可以分解人的意识，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酷。”诺凌烽说，
“我知道科研所有一款芯片能够复制思维，把人的灵魂寄存在物品上……但这么做的前提首先要分解人的意识。没想到‘塔塔鲁斯’含括了这项科技。”
“我不知道，诺凌烽，我不知道！不管如何，我们先送这个浑球上西天吧！”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诺凌烽的眼神很冷酷，充盈着满满的愤怒。他已经被‘塔塔鲁斯’一来二去给惹火了。
卡西博士这时才发现少一个人。
“卢慷呢？”
“在附近。这里的空间不仅吸收光源，对声波也有屏障作用，就算很近也看不见彼此。”
卡西博士感觉他们离开了世界的边缘，正在接近最黑暗、腐坏的核心。
一股恐怖的力量正在增强。
那股力量想拆散他们，让他落单。
卢慷此刻正趴在地上咳嗽。
他在烈火地狱里看到一团团火柱从天而降、迎面砸来，接着就被一块灰色胶状物吞没，整个人淹没在灰质果冻里。
他以这种方式躲过了火灾，但是滋味并不好受，他快窒息了。
火焰熄灭后，果冻也蒸发掉了。
卢慷站起来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突然感到背后似乎有东西扫过。
他回头什么都没看到，但还是相信刚才后面有东西。
卢慷大声叫喊，可是没有人回应。
他闻到一股腐臭味，眼前出现了一具骸骨。
骸骨的鼻子没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
它坏死的嘴巴灰白龟裂，露出齿槽上的灰黑牙龈。
卢慷注意到骸骨身着松垮的迷彩制服与技师靴，腰间那条特殊的金属皮带令他满脸惊诧。
他愣愣得站着，就像置身在梦里。
“怎么会……”
他不敢相信。
这身熟悉的装束是十年前共赴战场的战友穿的。
当然，那场战斗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他。
卢慷怀着愧疚渡过了未来活着的每一天。
而现在，他又看到了战友的骸骨出现在这诡异的地界里。
/
诺凌烽和卡西博士又因为观点不同吵起来了。
“闭嘴，诺凌烽，闭嘴！听我的。”在专业领域里卡西博士永远强势。
他认为“塔塔鲁斯”是人创造的，复杂的系统无法简化、不能预测，这是计算的不可约性——
他们仅仅在这一点上保持一致。
但是诺凌烽同时认为数学是算法的奠基。数学构成独立的世界。
所有可能的算法在数学上都会组成一个“算法宇宙”。
而对付“塔塔鲁斯”应该从算法宇宙里面拿东西，寻找破解方法。
“等等，这太疯狂了！”卡西博士说，“我们如何穷尽算法？又怎么确定哪一条对它有效呢？”
白烟飘到诺凌烽身侧，读取到他的脑波，在空中化作公式。
“就是它。”诺凌烽说。
卡西博士抬头看他，被他语气里的确定吓一跳。
“既然你不了解‘塔塔鲁斯’，又不清楚它的结构，那为什么——”
“因为就是它。”诺凌烽非常笃定，“我就是知道。”
卡西博士满脸震惊，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卡西博士把双手举在空中划动，脑中开始验算。
诺凌烽左顾右盼，保持着警觉。
就在这时，他发现一个未成型的婴胎趴在不远处正朝卡西博士蹒跚爬去。
它伸出小手，就像一团又肿又胀的肉团。
他不知道是否跟第二层有关……
诺凌烽的嘴动了动，没有出声。
他不想干扰卡西博士的验算。
婴胎脸上满是黏稠的猩红，身体像在尸味十足的腐臭里浸泡过。
诺凌烽屏住呼吸，正准备过去收拾它。没想到婴胎加速爬去，突然拽住卡西博士的裤腿。
卡西博士与它四目相对后，神情突然恍惚惊恐，大叫一声。
他一手抓着头踉跄倒退，好像突然认出了那个怪胎，接着声嘶力竭地喊出一个名字来。
诺凌烽满脸疑惑，出现的怪物他还认识？
卡西博士绿眼浮凸，手指猛抠脸颊，那动作恍惚得就像做梦。
接着他好像着魔了，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并且狠用力。
诺凌烽没有等到他精神崩溃，一脚踩在婴胎身上，把它踹飞，接着又把卡西博士的两只手掰下来。
怪胎的头撞到地上发出恶心黏稠的撞击声。
它缓缓转过头来盯着卡西博士，黄绿色的眼睛闪着野兽般的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