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凌烽发现这里温差很大，已经接近零下十度。
冰冷侵入骨头，力量从四肢悄然溜走。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卢慷，点根烟给我。”虽然是请求，但透出某种不可拒绝的意味。
“对，你也想冷静一下，不是吗？”
卢慷知道诺凌烽不抽烟，他抵出两根香烟，点燃后猛吸一口，一根递给诺凌烽，另一根叼在嘴上斜眼看他。
他发现诺凌烽的左眼瞳孔变得全白，就像失去了视力一样。
而且莫名其妙地让人感觉那不像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诺凌烽竖着将烟捏在食指与拇指间——
香烟点燃后，冒出的烟应该是蓝色才对，可他指间的香烟开始徐徐散发出黑雾。
黑色的烟雾聚拢成一个封闭的环，把三人包围起来。
卡西博士瞪大了眼看着这一幕，急促地喘气，好像要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诺凌烽将烟插在地上，并对他们说：
“在它熄灭以前不要移动。如果我没回来，就不用等我了——”
他说完走进浓雾里，仿佛有一张巨大的兽嘴将他吸了进去。
卢慷也很懵。
他收紧呼吸，紧盯着地面。
散发黑雾的香烟燃烧的速度快到不正常。
他目测只需要三分钟就能燃尽……
白雾被挡在黑烟的外面进不来，但是浓郁的冷冰气味，还是能灌进鼻子里嗅到。
卡西博士开始叫喊，他感到自己将死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他张开嘴喊出一声，然后就不喊了。卢慷捂住了他的嘴，把他的叫声堵进嗓子眼。
“吵死了你！”
雾里到处都是幢幢黑影，却没有影子敢靠近他们。
这一圈由地上香烟散发的黑雾，把魑魅魍魉挡在了外围。他们只能听见外面悉悉索索的诡魅声响。
卢慷手上拿着的香烟烫到了手指，他才如梦惊醒。
他转头去看地面，地上的烟已燃烧过半。
雾中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卡西博士显得很紧张，他听见白雾中发出了粗涩、陌生的声音：
“卢……慷？卢慷？……”
他瞪大双眼。
卢慷应了一声正要去迎接，被卡西博士一把拉住，他额头冒出豆大汗珠。
“等等，别走！“卡西博士厉声尖叫，“这不是诺凌烽的声音！我敢肯定！”
“你不要疑神疑鬼的！这里除了你、我，诺凌烽，还能找出第三个人吗？”
“不……不！你相信我！我对音频很敏感，这不是他的声线！外面的家伙在引诱你出去！”
卡西博士带着难以名状的神情，转头冲着浓雾喊：
“你是谁？是谁？……你说话！”
白雾里传来尖利的笑声，近乎疯狂。
忽然，所有的声音一起回答。
有的嘟囔，有的口齿不清，有的窃窃私语。
所有的声音扑天盖地卷过来，卡西博士和卢慷的表情都凝固了。
地上的烟蒂熄灭变冷，不再释放出化合物。
黑烟在空气中稀释了，刚才诺凌烽构建的安全包围圈已经消失。
黑烟和白雾混和在一起，再也无法提供保护。
浓雾接着开始发生变化。
白色的雾变成粉色，继而是红色，最后成为诡异的紫色……
接着洞窟弥漫的雾，突然被一阵狂风猛烈地吹散开。
雾被风吹散了……
消失了。
他们不明所以地向前走，远远地看到诺凌烽背对着站在远处。
他仰头望着面前的女武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才吹散迷雾的狂风又“呲溜”一声钻进了他的左眼瞳孔。
诺凌烽的瞳孔颜色白到不可思议，他保持着屹立不动的姿式，好像这儿就是他的私人禁猎区。
卢慷飞快地朝左右看看，向他走去。
卢慷看到诺凌烽卷起的一截袖子里露出了新伤。
“看来你把它们解决了？你也挂了彩嘛。”卢慷说。
“对啊，不快一点怎么行？天马上就要亮了。”诺凌烽说，“我在想，这机器在地里埋了这么久，还能不能启动？”
卡西博士伸手缕一下头发，抚正了镜框。
“诺凌烽，现在女武神里剩下的核燃料有多少？”
卡西博士最令人称道及不可思议之处，就是总能从‘怂包’瞬间切换到‘精英’模式。
屏幕飞到卡西博士手上，返回到被打断的进度中。
卢慷不只是惊讶，甚至是佩服了。
他认为就算走不出去，这个惹人烦的老家伙也一定能够活到最后。
“不到5%。”诺凌烽说。
卡西博士深绿色的眼睛闪着光：“密钥组合我来解决……飞行状况暂时没法儿评估。”
“好，我去看看。”
探测器嘟嘟直叫，巨大的机甲置身于洞窟里的峡谷。
怎么把它弄出来还是个难题。
虽然是淘汰机型，该有的功能一应俱全。
从测量到导航，他们进行了两次中段修正，均做了微小改变。
诺凌烽用高频波发射各种声音，看是否会被接收，主要是针对空间信号的接收程度做的探测。
“现在，”诺凌烽最后说，“我想我们可以招呼她了。”
卢慷盯着女武神——
他就是不喜欢那台机甲，尽管这种想法毫无科学根据。
假设他们要跟这台机甲一同留在这里等死的话，他情愿马上割断自己的喉咙……
轰隆隆一阵巨响，气旋流动，风刮着他身上那件单薄的外衣噼啪作响。
女武神依然纹丝不动。
“是哪里不对？”卡西博士苦着一张脸往后退。
“还漏了别的吗？我们要不要检察一下？”
诺凌烽和卡西博士在女武神的驾驶舱里重新排查一遍，再次启动。
接着又一次熄火。
再启动。再熄火。
启动。
熄火。
……
驾驶舱里所有的灯都是绿色的，显示接通状况良好，可就是启动不起来。
卡西博士闷声跌坐在椅子上，陷入了可怕的沮丧中。
“见鬼！”诺凌烽用拳头砸下按钮。
这种彷徨感也就只有卢慷感受不到，他甚至还开玩笑表示：“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永远都出不去……好吧，看得出你们不想讨论这件事。”
卢慷仰躺在驾驶舱的后座，座舱与外界连接的通风安全阀打开，舱内很暖和，他的体温正在回升。
他也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知道苍南有一条黑暗定律吗？当你搞不定事情的时候，就能走这条通用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