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阿舅贺炬延的船队出发后,赵研终于迈着有些飘忽的步子,上了一辆东方褚给他准备的架子马车,在大家的带领下,驶向了两三里地外的海阳县城。
马车旁边,东方褚还在给他汇报着流民的安置情况。
不少流民昨天还有些犹豫,没有第一时间组队,今天看到公子是真心想帮大家,而且能帮大家,组队的人就更多了,现在队长都已经多达两百多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还会有更多听到消息的流民朝海阳赶过来,到时候,这里的压力肯定会更大。
东方褚是真的很担心,这么多人,就昆山码头运来的那点粮食,真的扛不住啊。
赵研感受着马车的颠簸,脑子开始有些晃悠了,可惜这个时代明显没有什么感冒特效药,别说这个时代没有了,就算后世那么多的感冒药,还是只是减轻症状,感冒这东西,终究还得靠自身的免疫力硬扛。
自己这穿越的也够悲催的,没有外挂,没有金手指,淋个雨居然还能感冒!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看的那些小说里,好像真见不到这样穿越的悲催货!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一边笑着一边跟东方褚说道:“只要是流民,只要他们愿意编组成队,我们就要接受,另外队长太多了不好沟通的话,还可以十个队长再选出一个村长,十个村长选一个乡长。”
赵研眯缝着眼睛看着前方的海阳县城门,城门口已经有一大群的老百姓守在那里,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居然一大片的将城门给堵上了。
他心里无奈一叹,看样子这城门有点不好进啊!
不过他还是淡淡的继续跟东方褚说道:“抽空一定要给流民登记造册,可以用编号定人,比如你东方褚可以定为第一乡,第一村,第一队,第一组,第一号人员,编号就是一一一一一。”
东方褚吓了一跳,急忙说道:“这第一人草民可不敢当,公子才是我们流民中的第一人。”
赵研轻轻笑了笑:“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就用这个方法下去好好统计一下,尽量不要有错漏。”
“对了,有一个问题,草民有些拿不准。”
“说。”
马车已经靠近城门口了,门口的百姓自然不是流民,他们虽然没有穿着绫罗绸缎,大部分人却也光鲜干净,这明显是海阳县城内的百姓。
可惜看他们这样子,真不像是来欢迎新县令上任的。
东方褚急忙说道:“就是户籍的问题,那些奴藉,我们要不要区分一下?”
赵研努力的坐直了身子,看向已经能看清样貌的百姓,麻烦近在眼前啊。
他努力的提高了声音道:“北齐的士兵抢劫你们的家园,杀害你们的亲人时,他们可有在乎你们是奴还是民?这老天爷下雨刮风的时候,可有分清楚,你们是奴是民还是贵族?”
赵研的声音不大,甚至还因为感冒,带着一丝沙哑,可东方褚偏偏就是被吓的打了个激灵,他慌忙站在原地诚惶诚恐的道:“公子赎罪,大家都是流民,自当一视同仁!”
赵研也不回答他,因为他的目光,已经和站在城门前的一个男人对上了。
这个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光鲜的绫罗绸缎,留着整齐的漂亮小胡子,还戴着漂亮的帽子,高大的身躯,魁梧雄壮,精神饱满。
马车停下,赵研也不下车,就在马车上盘腿坐着看他,他的身边,赫连蕊一言不发,冰冷的如同一尊雕像,另一边,赵婉月虽然有些慌张,不过看主人都是这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她也学着赫连蕊的样子,想装出一副冰冷高傲的样子。
可惜她别说气势了,就连样子都装不像。
而马车前面,洪魁牵着马缰,赵研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虽然他是赵研的启蒙恩师,更是他的管家,身上随时揣着赵研的身家性命十根金条,可这几天下来,他也不得不承认,阿郎已经长大,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很多事情,比他这个恩师兼管家都做的太好。
因此,他现在也是一切都听阿郎的。
两边居然在城门前僵持住了,赵研坐在没有顶棚的马车上,还是盘腿坐着,这个动作在这个时代,对人可是相当不礼貌的。
而且他还那副倨傲的样子,让海阳城出来迎接的百姓相当的不满。
而这县城的人,居然敢堵着城门不让赵研进,也让他相当的恼火,这地方的百姓,明显不是软柿子,可不会因为他是陈霸先任命的海阳县令,就对他点头哈腰。
众人在城门口僵持了差不多十来分钟,东方褚看得额头汗水都冒了出来,他本想上前来说点什么,缓和两边的情绪,可是他的身子还没动,赫连蕊稍微侧身,一个冰冷的眼神,就把他给钉在了原地。
赫连蕊那冰冷的目光,可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
马儿打着响鼻,不安的蹬踏着前蹄。
终于,对面还是有人扛不住,人群逐渐的有些骚动了。
一个二十多岁,衣着光鲜的少年终于从那个中年男人的身边走了出来。
他来到马车侧面,对赵研抱拳道:“在下龙亢桓氏后裔,桓续,字继延,见过赵县令。”
赵研不知道什么龙亢桓氏,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不过对方既然已经先开口了,他也没兴趣继续熬着。
他点了点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先侧身张开手,示意了一下依旧站在马车前面,一副倨傲的中年男人:“家父桓成,字之美,得知赵县令新任我海阳县令,特地携城中百姓前来迎接。”
赵研冷笑一声:“你们便是如此迎接的?我这还没下马呢,你们就要先给我一顿下马威了!”
“不敢,海阳城中百姓敬仰县令,欢喜还来不及,哪里敢忤逆县令。”
桓续虽然说着不敢,可是他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惶恐。
赵研用破布擦了擦鼻涕,淡淡的说道:“说正事吧,大家都很忙,没必要在这里彼此敷衍了。”
桓续回头看了看桓成,桓成轻轻点头,他才说道:“县令,城中百姓听闻县令负责北来流民安置,大家心中欢喜,也难免忐忑,都想求赵县令一句话。”
他看着赵研,想从这个比他还小不少的县令身上,看出情绪波动。
可惜,赵县令虽然明显害病了,却神态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心中感叹,看来司空选的人,果然不简单。
他只能继续说道:“县令救流民我们不拦着,甚至愿意鼎力相助,只是希望县令能够给大家一个保证,不要动城中百姓财物,天下纷乱,谁家可都不容易。”
赵研突然就想到了一句名言: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果然利益当前,谁都不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