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孔有德进来后,甘辉小声道:“有血腥气。”
这个院子不小,但院落里的房间只有三间低矮的草房。
血腥气就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
众人小心翼翼的潜行到房门处。
两个特战队员轻轻推开房门。
屋中的正中位置,摆放着几具遗体。
有老人,妇人,还有两个孩童。
黑暗中,有个男子如石雕般跪在遗体一侧。
孔有德神色一凛,低声道:“刘安,是不是你?”
男子抬起头,原本死灰般的眼神终于显露出一丝生机。
“是孔督司?”
“是我。”
孔有德应答一声,上前几步,蹲在刘安对面,小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今年秋收我家应交三石谷子,我勉强交上了。家里一口吃的没留,种子粮都没有留……今早我偷摸去河里打鱼,想弄些鱼给孩子吃,不能天天吃野菜。结果被黄灿那狗上报道牛录额真那里,博尔忽主子说我擅自捕鱼,召集官庄牛录大会,当众杀了我娘,老婆,还有两个娃娃……”
刘安态度还是很平静。
象是在说别人家的事一样。
但甘辉等人,浑身都是毛骨悚然起来。
孔有德向他们解释道:“早几年除了少数汉人编为包衣,多半汉人都是身份未变。前年开始,老奴下令斩杀无米汉人,剩下的汉人全部编入官庄,归各牛录下分配为包衣。他们不光要上交种地的收成,还要替主子摘野果,摘林子里的干果,树上结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老奴都宣布是归他所有,任何人不得私猎,私捕。刘安就是犯了这个忌,这才遭了这横祸。”
听了孔有德的话,甘辉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这世间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不要脸的人没有底线的残暴,就是眼前这样的事。
为了一网鱼,杀人全家。
在这片土地上,很明显这样的事不止一桩。
孔有德轻叹一声,开始询问刘安老奴的动向。
东江在这一片地方还是有几个暗桩留存的。
当年轰轰烈烈的破袭战背后,就是东江镇在后金腹心地方安插的暗子,暗桩。
没有这些人提供后金的军事动向和高层情报。
东江也不可能在那两年里进行多次成功的破袭战。
刘安死灰般的眸子里有了一些生机,他想了想,答道:“老奴在几天前出了沈阳,往清河那边泡汤泉去了。”
“身边护卫多不多,带着谁?”
“带着一百多葛布十贤,十几个随侍的包衣,并无大臣跟随,只有十五阿哥陪伴前往。”
孔有德轻轻点头。
在几个月前,老奴的随侍人员还发现了五个东江细作。
将他们全部处斩。
但情报还是送回了东江。
在这个天命汗生命的最后几个月,老奴喜欢巡游和接见外藩蒙古汗,巡行在各个牛录之中。
强调对汉人的提防和不可信用。
在后金开国五大臣全部死亡之后,老奴平素也就很少带大臣随侍。
诸兄弟子侄中,老奴现在最喜欢的就是一母同袍的阿济格,多尔衮,还有多铎。
但毫无疑问最喜欢的就是多铎。
老奴直接掌管的两黄旗,精锐将士最多,牛录多半是满编,而且两旗加起来是六十个牛录。
老奴把三十个牛录给阿济格和多尔衮平分。
最强的三十个牛录留给了多铎。
这是后金部落制的残余,哪怕是大汗也不能肆意剥夺这些阿哥获得的牛录。
出巡时,要么把三个小阿哥都带上。
要么多半是带多尔衮和多铎。
这一次到清河泡汤泉,只带着多铎一人,也足以证明多铎在老奴心中的地位。
“清河汤泉……”
孔有德陷入沉思之中。
到清河汤泉,除了沈阳到清河的陆路之外,还可以从太子河沿水道走。
根据刘安的情报,老奴去汤泉不久。
走的是陆路。
这个情报实在是太重要了。
孔有德隐隐看到了希望之门被打开了。
他激动的身形战栗。
从万历年间老奴攻克抚顺关开始。
历次大战,大明损失文官最高是经略,武官死了十几个总兵副将,过百参将,游击。
普通士兵超过二十万人。
普通百姓数百万人死难。
如果真的有机会……
孔有德死死握着自己的拳头,不叫自己激动的叫出声来。
两个东江亲兵,也是身形颤抖,双目微红。
“孔督司,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帮不了你们了……”
刘安已经气息微弱。
这时众人才发觉这个东江细作脸上满是死灰色。
原来在众人进门前,刘安已经服了毒。
“兄弟走好。”
孔有德也没有矫情,面色沉稳平静。
只是躬身一礼。
“兄弟走好。”
深受震撼的甘辉等人,则是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军礼。
走好吧。
报仇的时间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