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何为言出法随
“寡人打算修改秦律，给予民众改过自新的机会，以警告方式代替或降低罚款，屡教不改后再入刑，警告次数就定在三次，正所谓事不过三，你们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秦牧对着一旁的萧何说道。
萧何心中一突，他敏锐的发现，大王说的修改律令，其实针对的不仅是大秦子民，还有六国民众。
大王眼光如炬，盘算的是兼并六国之后的一系列问题。
“此言大善。”
“大王真乃明君也。”
在廷尉府当值近半年，萧何也算是对秦律有了足够的了解。
秦律并非是一成不变的。
秦朝可不会像那些迂腐之国一般守着‘祖宗之法不可变’。
秦律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变动，几乎每年都会搞一次‘秦律修正案’，主持者是廷尉府和御史府，通常会召集各地大量的法官进入咸阳，对律令进行增减。
两方核对新修改的秦律后，便会让刀笔吏进行抄录，然后由中央一级一级传达下去，直达每个人身上。
“岁首大朝会后，我会召集各地法官入咸阳，并让御史府和廷尉府修改律法，由你做主导。”
萧何吓得一哆嗦，连忙拱手行礼说道：“大王，臣职务低微，怕不能胜任。”
开玩笑，真要让他这个六百石的中层官吏来主导这次修令，御史府和廷尉府的脸面往哪搁？
他可得罪不起这两位大佬和这么多同僚。
“你说的也有道理。”秦牧点了点头，“寡人本打算待事后再给你加官晋爵，既然如此，那就先把奖励给你好了。”
“萧何，从今天起，你就任廷尉正，拜爵五大夫。”
“臣叩谢大王天恩。”萧何心中大为感动，他寸功未立，便成了廷尉府的二把手，大王如此提携他，他必定肝脑涂地报之。
安置了萧何后，秦牧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年轻男子。
“你就是曹参？”
“回大王，草民正是曹参。”一直在旁边当个透明人的曹参见到好友再次加官晋爵，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
谁不想出人头地，衣锦还乡？
“萧何说你文武全才，既然如此，你就协助萧何改好这次律令，暂任廷尉史吧。”
“谢大王。”曹参心中一激动，顿时跪了下去，对着秦牧深深一拜道：“大王，相比文职，臣更希望能在沙场建功立业。”
秦牧笑了，“若你能顺利完成这次任务，寡人会考虑的。”
“谢大王。”曹参顿时喜开颜笑。
…………
秦牧召集了自己的核心班底。
向他们透露自己想要修改律法的打算。
御史大夫隗状自然不会反对，唯有李斯，颇有些郁闷，大王派了个萧何来担任他的副手不说，甚至还让对方成为此次修改律令的主要大臣。
自己被边缘化了。
果然是上次废除肉刑自己站错队的缘故，一想到这里，李斯就感觉有口气堵在心口。
但这并不能怪谁，刚晋升为九卿有些飘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忘了“法者，治之端也”后面还有一句话。
那就是“法之源也。”
秦国律法是从哪里来的呢？
自燃不会凭空而来，秦国律法一开始是嬴秦公族宗法，后来商鞅入秦，带来法家理念。
于是，宗法或增或减，慢慢有了秦律的雏形。
然后，历代秦王都在秦律里添加了自己的意志，以此铲除了商鞅，赐死白起，又让范雎掉了脑袋。
可以说，只要秦王愿意，他随时都能往律令里增加条款。
这就叫言出法随！
他李斯就是忘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秦王想要修改律令并不需要征求他的同意，他要做的，只是执行秦王的命令罢了。
既然在这件事情上丢分，那么，我便要在郡县制上重新获得大王的恩宠。
李斯暗暗打定了注意。
“还有一件事情，寡人打算和你们商议一下。”
“不知是何事？”
“我想减免今年的税赋。”稍顿一下，秦牧直接点名道：“治粟内史，你来说一下我大秦的税收。”
新任治粟内史王绾对于税收资料了然于心，丝毫不慌道：“我大秦如今登记在册的田地有六千三百一十八万七千五百四十三亩，其中五百七十万两千八百亩为官田。”
“田地收取的田租为泰半之税。”
也就是田地产出的一半。
这是秦国由法家治国的特色，收取重租，这等重税也是支持秦国年年征战的利器.
但同时也是秦国兼并六国后败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因为在这个时期，各国的田租都要比秦国的低，最低的是齐国，层层下来是十税二，也就是五分之一。
其余的是，都在十税三左右，或者多点，但不会超过十税四。
相比田租而言，口赋征收才是那压垮农夫的最后一根稻草，若是保持一年一征收，那倒也罢。
怕就怕，一旦出现财政赤字，那么不管是秦国还是其余六国，亦或是后世朝代，从上到下都会采用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加征口赋！
从一年一征收，改为一年多征收。
农夫的肚子不会骗人。
历史上，胡亥上位后，一年内多次征收口赋，弄得民怨四起。
“若按照往年的税收，土地平均收成为三石。”
“去年的田税为二十八亿四千三百四十余万（虽然收的是粮食，但为了方便计算便换成了半两钱）
“但由于关中大旱，两百万亩田地颗粒无收，三百多万亩田地受影响，收成锐减。”
“减去这些受损之地，今年的税收大约为二十六亿钱，具体的数字还需要要时间来核算。”
秦牧默默点头，看向了少府，询问道：“少府这边呢。”
“禀大王，我国目前登记在册人口七百三十一万八千两百一十二人，共计一百一十八万三千五百零七户，其中男性三百七十三万两千两百八十八人，女性三百五十八万五千九百二十四人。”
秦国男女人口之所以这么接近，那是因为在秦国，溺婴是犯罪。
“七岁以下九十三万一千四百零六人，七岁至十四岁共计，一百一十一万五千六百二十三人，十五岁以上共计五百二十七万一千一百八十三人。”
“按照我大秦税法，每户每年需缴纳戶赋十六钱，可收18,936,112钱，七岁至十四岁每年每人需缴纳二十钱，可收22,312,460钱，十四岁以上每年每人需缴纳四十钱，可收210,847,320钱。”
“戶赋口赋共计252,095,892钱。”
这两亿五千钱并非全进了少府或者说秦王的口袋。
因为大秦有很多的封君侯封，比如宗室之类的，他们享有食邑，好比吕不韦，他被封为文信侯，食邑十万户。
也就是，每年要给他十万户人的戶赋。
即一百六十万钱。
这些大大小小的食邑加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另有山海地泽税、盐铁税、商税、犯事者交的罚款等，共计两亿三千余万，这笔钱是去年的数据，今年的还需统一整理，但不会相差很大，大体也是这个数。”
田租归治粟内史管理，剩余的口赋、戶赋连同山海地泽税、盐铁税、商税等则归少府，也就是秦王自己的钱袋。
这笔钱每年大约有五亿。
“寡人打算免去受灾之地的税赋，同时永久免去十五岁以下男女的口赋，六十以上老人也一并免去口赋，每年每人所需缴纳的口赋也减半，降至二十钱，众卿意下如何？”
秦牧十分明白，真正让秦国败亡的并非是秦律，而是这高昂的田租和不断加收的口赋，所以，就由他来慢慢改造这大好山河吧！
众人对视一眼。
大王都这么说了。
谁敢反对？
况且，这口赋钱是归少府管理，要进大王口袋的，也就是大王削减自己的收入，谁敢说半个不字？
“大王圣明。”
“大王真乃仁君也。”
“此乃百姓之福。”
众人对着秦牧就是一通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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