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
子午盯着那片大山,走到牛鞭身边,说:“丁超在那片大山中?”
牛鞭没有回头,望着大山说:“鹅公包下,幽灵谷中,桐籽林前。”
子午就对牛鞭说:“多谢牛老爷。”之后,就对素素说:“现在你已找到你的亲人,你就在这里多陪陪舅舅,我去找丁超事情办好后就回来找你。”
素素瞪着子午说:“你又想逃跑,借故躲藏起来。”
子午说:“不会,我欠你的,怎么会不还就跑。”
素素怒声说:“这样的事你又不是第一次,我敢说,这一次你跑了,江湖上再也没有青木大侠跟子午了。上次要是你不这样,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子午低头,说:“那,你跟着我吧。”
牛鞭不明白的看看素素,又看看子午,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他又不好问。
素素就对牛鞭说:“舅舅,您先回去吧,他一个人去幽灵谷找丁超,我不放心。”
牛鞭就说:“好吧,你们去吧。”
告别牛鞭,子午带着素素走向幽灵谷。天涯的路在他们脚下通向前方。
天涯。
中午。
“嘭,嘭,嘭······”
石头敲打在木桩上的声音,在一条山谷的底部响起。
一位枯瘦的老人在一座长满荒草的旧坟左边,右手拿着一块石头,无力的将一根拇指粗的木棍钉在地上。在他的面前,已经钉好了三根,他正在钉最后一根。钉好的三根木桩露出地面三寸高。四根木棍在地上成一个长方形,三尺宽,五尺长。四根木棍组成的长方形,紧挨着旧坟。
坟在一片桐籽林中。
桐籽林在谷底的山坡上。
老人穿着一件崭新的天蓝色长衫。他弯着腰,从领口看进去,他不止穿一件衣裳,好像穿了六七件衣裳。根据领口看,里面的衣裳全都是旧衣裳,只有外面这件是崭新的。不止外面这件衣裳是崭新的,就连裤子,鞋子也是崭新的。
老人的双眼,没有一点神采,如油尽的灯火一般。
老人虽然穿得很厚实,如过冬天一般,但他额头上和脸上,在这个夏天中却没有一颗汗水。而且,看上去他很冷似的,仿佛真在冬天里一般。
现在,午时三刻已到。
虽然今天是阴天,但夏天中的阴天更闷热。
老人身边的地上,放着一张展开的破蔑席子。席子上放着两把漆黑的杀猪刀。杀猪刀没有光泽,连刃口也是黑的,仿佛没有刃口一般。杀猪刀一左一右的顺着席子放在席子两边。
老人将最后一根木桩钉好,抬头长长舒出一口气。他慢慢地起身,走到席子前,背对谷口,面朝谷底的山坡,坐在席子上。
老人双手按在席子上,扭动着屁股,将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移到席子中央,他将自己的双腿捋直,身体佝偻着,口里吃力的说:“小雪,我马上就要下来陪你了,你等着。”
老人的面色苍白,仿佛如死人一般。
这时,老人的脸上,有了一丝轻松愉快的笑,仿佛死亡是他最快乐的事情一般。
有脚步声在老人身后的谷中响起。是两个人的。他没有回头,脸上露出的,是他等待的人到来时的惊喜。
的确,有两个人走在幽灵谷中的路上,他们的头顶飞着一群蝴蝶。
子午跟素素带着蝴蝶对着谷底山坡上的桐籽林走来。
子午跟素素的脚步声在老人的身后停住。
老人没有回头,他苍老的声音无力的说:“是子午跟素素吗?”
子午跟素素一惊,立即答:“是我们。”
老人还是不回头,又无力的说:“我终于等到了你们,你们终于走到了一起。”
素素说:“我们没有走到一起,他是我的仇人,他杀了我的父亲。”
老人听了素素的话,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他不回头,只说:“你们还是到我前面来吧,扭头很费力气的。”
子午跟素素,就走到老人的前面站住。
老人看着素素,眼睛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往事。
是的,那是多年前的傍晚,菩提庙下山的路上站着两位老人。一位老人手中拿着一把刀,这把刀直直的,窄窄的。另一位老人背上背着两把漆黑的杀猪刀。
他们看着夕阳,谁也没有说话。
那把直直的,窄窄的刀就是威震江湖的魔刀。
背杀猪刀的人,就是丁超。
突然。
魔刀动了。
丁超也动了。
杀猪刀依旧在丁超的背上。
魔刀也依然在主人的手中握着。
而他们已经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大战。
刚才他们二人在一动中,魔刀刚刚触及丁超腰间的衣裳就停住不动了,被丁超的一把杀猪刀挡开了。同时丁超的另一把杀猪刀早已从魔刀主人的额头中间轻轻的划了下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伤及一丝肌肤。
整个过程,都在一瞬间开始,一瞬间结束。
握魔刀的老人说:“我输了。”
丁超虚弱的说:“你走吧,天色已经很晚了,那个小女孩还在山上等你,我也要回去了。”之后,就慢慢的向山下走去。
魔刀的主人,却呆呆的盯着丁超那苍老的背影,向山下一步步走去。
老人看着素素,口中喃喃的说:“他没有说错,你真的做到了,好,好,好!”
素素不明白的盯着老人,问:“您就是丁超丁爷爷?”
老人点点头,答:“我就是丁超。”
子午盯着丁超说:“前辈刚才说您在等我们?”
丁超点点头答:“是的。”
子午问:“是牛鞭,牛老爷今天派人来告诉你的?”
丁超摇摇头,说:“这一天,我等了十年。”
子午问:“就为等我来?”
丁超点点头,答:“等你们来。”
子午不明白,跟素素对望一眼后说:“您十年前就知道我们要来?”
丁超点头,答:“是的。”
子午跟素素很是吃惊,素素说:“那时我们还没长大,子午还没有成名,您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丁超脸上露出很诡异的笑容,缓慢的说:“多年前我收到了来自上天的消息,说你们会来这里,所以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们。”
子午说:“是我师父告诉你的吧。”
丁超微笑着,没有回答。
子午就说:“今天,我们来了,您知道会给您带来好,还是坏?”
丁超说:“对我来说,是好,也许,对你来说是坏。”
子午盯着丁超问:“为什么?”
丁超脸上布满笑容,他吃力的说:“你们来了,就可以替我将坟墓挖好,将我跟小雪埋葬在一起,我老了,挖不动了。”
子午又问:“为什么对我是坏事?”
丁超吃力的说:“因为,你却要留下来花时间埋葬一个老人,时间对你来说很重要。”
子午说:“您还没有死。”
丁超缓慢的说:“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我都看见牛头马面拿着铁链来锁我的魂魄了,他等着我跟你把话说完,你来找我,不是有话要问我吗?”
子午就对丁超一揖,说:“前辈,幺店子的大火是谁放的,可否告知晚辈。”
丁超缓慢的说:“我知道是谁放的,但不会告诉你,这件事还得你自己去查。”
子午盯着丁超,说:“有人说是你干的,或者是你派人去干的,现在我相信了,所以,你不告诉我,因为,你就是真正的凶手。”
丁超微笑着盯着子午,缓慢的问道:“如果你相信是我做的,今天你会怎么做?”
子午握紧腰间的青木剑,说:“讨回来,欠下的总是要还的,无论是谁。”
丁超缓慢的说:“这么说,你是真的相信我就是凶手了?”
子午肯定的答:“是。”
丁超盯着子午,说:“那你还不出手。”
子午向丁超走去。
他握紧腰间的青木剑;青色的剑,苍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