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一沉默,群臣就哆嗦。
与把心情摆在脸皮上,生怕别人看不出来的正德朝不同,嘉靖才真的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心难测”。
又有人要倒霉了!大家心里这么想着。
可千万别轮到我!大家心里这么祈祷。
就在嘉靖猛地一掀帘子,伸手要指向某个人,打算宣泄一下内心的怒火时,陆炳忽然从外面窜了进来。
是的,就是“窜”。
他以屁逮不着腚的速度,一个滑跪就飘到了嘉靖面前。
“陛下,出事儿了!”
嘉靖猛地站起来,群臣却觉得堵在嗓子眼儿的小心脏,一下落回了肚子里。
“陆大人,”严嵩连忙问道,“是什么事?”
他现在最怕的,是鞑靼真的杀进了城里,那可就是滔天大祸了。
陆炳看了严嵩一眼,却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又看向嘉靖。
一般来说,这代表话题会给群臣添堵,这时候嘉靖应该屏退群臣私下询问。
可眼下的嘉靖,巴不得给群臣舔个赌。
他大袖一挥:“事无不可对人言。”
“是!”陆炳只得说道,“就在刚才,均王殿下莫名其妙出现在东直门内,又莫名其妙与丁尚书起了争执,更莫名其妙怒骂起成国公来!”
这三个莫名其妙,可是把嘉靖和一干大臣给彻底干莫名其妙了。
不过一部分大臣瞬间心安,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有人替自己这帮人承担嘉靖的怒火了。
要么就是丁尚书,要么就是均王,反正不会是自己。
嘉靖只觉心头一紧,连声问道:“均王为何去了那里?他受没受委屈?可曾遭遇了创伤?”
群臣立马懂了。
陛下问了三句话,句句只问怼人的均王,却完全没管挨怼的尚书。
丁尚书,一路走好。
……
那边,嘉靖和群臣陷入了各种矛盾中,甚至开始怀疑人生时,朱载垚正站在东直门的城墙上,对着远处的皇城跳脚。
“朱希忠!我囸你先人!”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倒真的是机缘加巧合。
原本作为一个读过剧本的人,朱载垚深知城内的混乱虽然是有人借机生事,但鞑靼人是实打实来到了东直门外。
作为一个能苟就苟,不能苟创造条件也要苟的现代人,他才不会因为好奇而作死。
按照他的构想,当然是赶紧往回溜,先回到戒备森严的西苑再说。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领头的文官看到这支锦衣亲军,立刻吆喝起来。
“你们立刻加入我部,随我前去东直门!”
本来,作为一个亲王,朱载垚是有自己的出行依仗、代表旗牌的,可谁让他死过一次,那些玩意儿都进了一圈灵堂呢?
沾染了晦气的东西是不能留的,新的却不可能几天打造出来,于是他这回出宫什么旗号都没打,以致于被对方误认为是锦衣卫的私人队伍。
一听外面那货吆五喝六,朱载垚乐了,就要出去和对方掰头一下。
谁知沈炼再度拦住了他,一脸严肃地说道:“殿下,此人大有问题。”
“什么?”朱载垚紧张起来,“假扮的?”
沈炼无语地看着他:“兵部尚书丁汝夔谁敢假扮?下官的意思是,他这一番动向不太对劲。”
古代军事这玩意儿,朱载垚不懂,可沈炼曾有个文武双证道的老师,名叫王阳明。
朱载垚立刻明白过来,无论作为一个锦衣亲军,还是作为一个清流文胆,沈炼都对丁汝夔的行为产生了好奇。
“孙洪,”朱载垚冲外面低声吩咐,“跟他们去。”
就这样,这一队锦衣卫跟上了丁汝夔的队伍,只是马车混在其中,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这一路沿途东行,丁汝夔又拽住了几队零散的亲军,甚至还从青楼捞出了两个京营队正,弄得朱载垚与沈炼大皱眉头。
这像是上前线的兵吗?
等到达东直门时,丁汝夔勒住人马,急匆匆爬上了城楼。
而朱载垚和沈炼等人,也悄悄下了马车,混进了城下纷乱的人群中。
只有身着太监服饰的孙洪欲哭无泪,他因为太扎眼而被朱载垚嫌弃,丢在了马车里。
这时,只见几个京营兵丁急匆匆跑下城墙,竟要去打开东直门?
朱载垚都震惊了!
鞑靼人就在城外,你这时候开门是想大家死吗?
我们中出了内鬼?
“住手!”脾气本来就冲的沈炼,当场站了出去,“不得打开城门!”
那正在撤门栓的兵丁惊得回头,却发现阻拦者只是个六品绿豆官,停都不停地继续开门,还嘲讽沈炼。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正二品的命令也敢拦!”
沈炼一时语塞,身后却传来另一个声音。
“正二品?好大的威风!”
“那我这个没品的人倒非要拦一拦了!”
没品?
那你说个蛋蛋?
开门的兵丁都不耐烦了,骂骂咧咧起来。
“哪儿来的小王八蛋,敢在这儿消遣……雾草!”
他回头一看,沈炼旁边那个小孩儿倒没什么,可就在小孩儿身边,一个道士赫然举起了一领青色小道袍。
上面绣的是……团龙纹!
他的确没品。
亲王超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