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杨涟顶着个黑眼圈来找朱由校。
“皇上,臣,苦想一夜不得其法,还请皇上示下。”
大明文人,很铁、很有气节。
但智商真的堪忧。
去年众大臣们将去西宫要人,居然束手无策,还是王安站出来,一顿说说说,才说服了李选侍放人。
朱由校被抢出来了,有轿子,没轿夫。
十三位年均六十的大臣,抬起轿子就跑。
那场面,啼笑皆非。
“好吧,朕就告知你方法吧。”
“其实这当中的关键点就是氛围,要让人觉得纳税是光荣的,偷税是可耻的。”
“此事分三个步骤,第一为造势,让人在显眼的墙上刷上大字:国无防不立,民无兵不安,依法纳税,支持国防。”
“第二为透明化,四处张榜公布新税制,让人明白二十抽一,真的不高。”
“第三为赏罚分明,对积极纳税的有奖,公示表彰,树立牌坊以示功德;对抗税、漏税的,处十倍税金重罚,商人重利,两权相害取其轻,当然不愿受罚啦,自然会乖乖的纳税。”
组合拳?
一套组合拳下来,那些不纳税的将成为千夫所指。
受人唾弃。
大商贾为了不背负骂名,自然而然的纳税。
这比派人上门强征,的确强多了。
杨涟听后,豁然开朗。
“皇上英明,臣,受教了。”
朱由校眯眼一扫他的头顶,进度条,红色,数值95!
已升至众臣最高,果然是头铁!
皇船继续前行,经几日顺水而下,途经徐州、宿迁、淮安。
直抵扬州。
扬州是明代盐业重镇。
其本身并不产盐,盐来自两淮的晒、煮的海盐,因扬州有运河地利之便,山陕商人、徽商便齐聚扬州,使这里成为盐业的集散中心。
史载,高峰期大商户每年可赚白银上千万两,小商户也能年赚百万两。
富甲天下!
经济的繁荣,还催生了扬州瘦马。
所谓扬州瘦马,即有人先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秦楼楚馆,以此从中牟利。
“曹化淳,以东厂名义下个帖子,找个酒肆,让扬州的巨富们明日齐聚一堂,朕要见识一番。”
次日。
朱由校与杨涟、王安乔装而至。
一个翩翩公子,带着两个读书人模样的装扮。
一进酒楼,朱由校就觉得不对劲。
这酒楼辉煌霸气,能临江而望。
楼内的装饰也是雕梁画栋,灯火璀璨。
但这来参会的人,有点奇葩。
全都是一身布衣,甚至有的人身上还打着补丁。
朱由校不发一言的领着二人进入。
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刚一落座,邻桌的一个富态的胖子就过来搭话。
“你是哪家的公子,怎么穿得如此张扬?”
“怎么了?”
“啧啧啧,小年轻,不知事呀,你这样的打扮还是快快离去吧。”
“为什么?”
“你不知道?这大明的祖制可是限制商贾之事,凡商贾之人只能穿布衣,你平时穿啥没人管,今天来的人听说是宫里的,你穿得这么华丽,那不是找事吗。”
“呵呵!”
朱由校明白了,原来这些布衣都是这些家伙临时找来穿上的。
“我不走,我看谁奈我何?”
胖子摇摇头,一脸同情的神色。
仿佛朱由校很快就要遭殃的样子。
片刻后。
“东厂督公到!”
一声高喝。
曹化淳身着官服闪亮出场。
到场的上百人肃然起身恭迎。
曹化淳面色凛然,不怒自威,一言不发的走上首席。
扬州知州拱手施礼。
“督公大人,按您的吩咐,扬州城有实力的商贾全已传到,还请督公大人训示。”
曹化淳眸光一扫。
嗯?
怎么回事?
不是说扬州城富甲天下吗,怎么来的人全穿成布衣,搞得跟码头上的苦役似的。
反倒是坐在一角的皇上,那一身白袍锦衣,倒成了最光鲜靓丽的。
曹化淳抬手虚按:“都入座吧!”
上百号人,不敢发出多一丝的声响,安静的落座。
曹化淳将双手举向左上方,一拱手:“奉圣上口谕...”
唰!
唰的一声,在场官员及所有穿布衣的人齐齐跪下,万分虔诚。
朱由校摇着扇子暗笑:这群人可真会装。
他当然没动。
反正在最角落,也没多少人看见。
而杨涟与王安则脸上很精彩,哪看不出,这帮人,太会拍马屁了。
曹化淳瞄了一眼朱由校的方向,见皇上面无表情。
只好继续。
“奉圣上口谕,盐乃国之命脉,自万历四十五年废盐引制改盐税,国库盐业收入从每年一千万两降至每年二百万两,是问为何,着东厂提督曹化淳查核此事,须广开言路,倾听盐商之意见,速速回报!”
圣谕宣读完。
大家也听明白了,就是来问意见的。
“姚知州,让他们都起来吧。”
“下官领命,都起来吧,坐好。”
当大家坐好之时,曹化淳继续发话。
“皇上说了,民间盐价为300文一斤,而朝廷所抽之税却折合每斤两文,此乃千古奇闻,且废除盐引制后,盐商无须送粮至边关换盐引,成本大降,为何民间食盐仍如此之贵?”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全部冷汗淋漓。
他们当然知道了。
成本低了,售价却没降,是因为大家沆瀣一气的稳住高价,就是为了多赚钱。
而朝廷的税,是按引来收的,细算下来每斤是这么低。
但大家却不吱声,闷声发大财。
也就出现了大的盐商年赚千万两,小盐商年赚百万两,而朝廷却只收百万两税的局面。
其根源就两个字: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