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后,府上的家丁很快拉开一条门缝。
“何人拍门?”
“我家公子想进去转转,不知方便与否?”
“公子,哪家公子,可有门贴?”
曹化淳一步上前,递上一块东厂令牌:“给你家老爷看,他自会让我们进去。”
家丁看不懂令牌,接过之后就小跑入院内。
不多时。
大院门庭洞开,一老朽带着数十口家人出来跪迎,并双手奉上令牌。
“不知上官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这就是皇权,东厂势力在大明,是人都要敬畏三分。
曹化淳收回令牌,并恭身对朱由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公子请!”
朱由校负手于后,信步而入。
放眼打量这精致的院落。
整个大院由十余个四合院构成,紧凑相连。
参观了这江南风情的别致宅,朱由校赞不绝口:“屋、井、树、花草浑然一体,四合院虽多,却不显得拥挤,极尽人与自然之和谐。”
“王安,把这家的老爷请过来。”
片刻。
年迈的老爷子诚惶诚恐的进来。
“老人家贵姓?”
“免贵,草民姓万。”
万老爷哪看不出这公子哥是王公贵族,那气质就与常人不同,所以相当的恭敬。
“你家祖上行医?”
“禀公子,正是,恰逢运河至此,又是闸地,商贾云集,祖辈便开始行商。”
“行商好呀,正所谓国富民强,民不富,何来国之富?”
“公子所言甚是!”
“问你个事,我看你应该是这台儿庄的巨富,若朝廷对商贾行商税,二十税一,你作何感想,说真话!”
安老爷子眼睛咕噜的转了起来。
他实在是猜不出这位公子哥的身份,但跟朝廷肯定有所关联。
“万家以漕运为主业,使的是朝廷的河道,交税乃天经地义的本分,二十税一也不算高,若在这台儿在征商税,一年至少可得银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基本可满足战时一万人的军费了。
一个小城如此,天下之大,那还得了。
“我怎么听说江南有人反对征收商税?”
“禀公子,反对商税的估计是从事生产劳作的作坊之类,老朽可听说,西洋人曾订丝绸一单便是五万匹,若二十税一,这可是不小的数字呀。”
五万匹二十税一便是二千五百匹,一匹布售出足够一户百姓用度一年。
如此大额,商户当然不愿从自己腰包中掏出去。
朱由校细想之后:“你说的有道理,二十税一又不是横征暴敛,小商小户定不会计较,抗拒的通常是那些大商贾。”
明末,已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
很多诸如纺织、印染、陶瓷、冶炼等行业都出现了地区性的垄断经营。
那些富户们,有了钱之后就飘了。
家里豢养的家丁打手,完全不惧衙门,一来二去,反而出现了官商勾结。
“告辞,你家家风不错,继续保持!”
朱由校直接带人离开,来也匆匆,去也如一阵风。
剩万家老爷子一抹额头上的细汗。
“来人,悄悄的打听下,他们来自哪里。”
“老爷,二管家说官码头上停了皇船,还有近千兵马在休息,您说他们会不会是……”
“嘶,皇船,怎么会有皇船?”
“听说是一个皇妃回杭州省亲。”
……
朱由校在庄内转了一圈后便回了皇船。
“杨涟,你也听到了,中小商户其实是不抗拒商税的,搞事情的反而是那些大商贾,正是因为他们挑头,才聚众抗税。”
“臣明白了,此去江南,重点就在大商贾。”
朱由校望向远方,他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是倒是,不过这里面盘根错杂,大商贾通常都是大家族,而这些家族里又通常掌握着优质的教育资源,他们的后辈们多数都是士人,考取功名后就成了官,反哺回家族,如此循环,就成了铁板一块。”
“皇上说的有理,难怪他们敢聚众抗税,估计是认为闹一闹,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
“没错,问题的关键还是群体利益。”
以政令推行,能维持个三五年,那三五年之后呢?
这是个相当复杂的问题。
因为它不仅只是法治,还涉及到人情。
朱由校轻叹一口气。
“哎,主要还是太祖太对读书人太宽厚了,延续了二百五十年的士人免税,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杨涟,收商税,最终要面对的是天下士人。”
杨涟当场拱手表忠心:“皇上,纵使要与天下士为敌,臣肝脑涂地也要将商税推下去。”
头铁果然是头铁,第一反应就是拿头去撞。
朱由校摆摆手。
“你这是硬方法,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
嘶,杨涟不解,难道皇上还有其他方法?
“杨爱卿,朕给你说一则寓言。”
“太阳跟风打赌,谁将路上一路人的大衣除下,谁就赢。”
“风觉得简单,使劲的吹,路人感觉到寒冷,不仅没将衣服脱下,反而把身体裹得更紧。”
“而太阳则用阳光照射在路人的身上,路人感觉热到快出汗,便自行把大衣给脱下了。”
“如此,你有何感想?”
杨涟一听,这个故事精妙呀。
“皇上的意思是让微臣想一个办法,让大商贾们主动交税?”
朱由校微微点头:“正是,好好想想吧,想不想得出,明早都来找朕。”
这次,朱由校想考验一下杨涟的思维。
头铁,除了会撞墙,还得学会聪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