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知之?”
“得仙人传授?”
马皇后满是讶然,扭头看向侧立于身后的沐英。
可惜。
沐英自己也是一脑门的疑惑,只好冲着马皇后摇了摇头,半是无奈半是不解地猜测道。
“许是,殿下他是如古之甘罗,魏武之子曹冲般的神童?”
“生而知之,如得神授?”
马皇后点点头。
“这么一说,倒还让人信服许多。”
不是她对自家还未相认的长子有什么偏见,主要是作为皇后,日夜和皇帝相处,可也没见到过所谓的龙气在哪里?
所以对这些神神叨叨的异象,她一向是不怎么信的。
何况,她也不想让自己的长子变成那什么生而知之,得仙人传授的神童。
可怜见的。
打生下来一个月后,就同她分别,只有一个死心眼的郭石头在旁边看顾着,这小时候得遭多大的罪啊。
现如今。
她只想好好补偿长子一番,看着长子娶妻生子,平安喜乐地过上一生。
就如同苏东坡诗中说的那般。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
马皇后和沐英的话,并没有刻意避人。
一旁。
老管家郭石头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笑容,静静看着马皇后两人从惊讶转变到自以为得知实情的平静。
直等到马皇后二人停下,他方才摇头失笑道。
“小姐,怕是想岔了。”
“老奴书读的不多,可也知道些人物。”
“楚隐王陈胜揭竿而起时的篝火狐鸣和鱼腹藏书,楚霸王的目生重瞳,汉高祖刘邦的赤霄剑斩白蛇。”
“便是近处,也有韩山童刘福通的‘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可这些,大抵是人故意为之。”
“纵然是真的,可也没有那般神异,天命在身有如神助或是有的,再多就是有意哄人了。”
马皇后认同地点点头。
“这倒是真的。”
“重八也曾同我说过,那石人其实是刘福通提前派人埋下的。”
“可这和楷儿之事有何关系?”
这个猛然间,郭石头还真不知道如何去解释,不由得皱了皱眉。
随后。
稍稍在心中斟酌了一下,郭石头问道。
“小姐来时走的应是山海关的路吧?”
马皇后点头。
“不错,是山海关。”
“出了关,过辽西,然后沿着燕山东边一路向北。”
郭石头笑着点头,又问。
“那小姐来时,应该见到散落在燕山脚下的各处堡子了吧?”
马皇后一愣,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又有些说不太清,反问道。
“郭将军,你的意思是?”
郭石头笑呵呵的,目光中满是叹服和崇敬,感慨道。
“那都是少主的功劳啊。”
“老奴原本的打算,只是想以老管家的身份带着少主隐姓埋名过一生。”
“可老奴万万不曾想到,少主五岁之时,便已通晓多般道理,知晓人性,一经展露,就再也掩盖不住惊世之才。”
“堡子也是那个时候一点一点壮大起来的。”
郭石头老眼迷蒙,回忆着过往的那些点滴。
他的脸上是那般满足,如同秋日里看到满仓谷粮的乡间老农。
“立堡兵,建学堂,定律法,聚拢工匠,打造军械,收百姓流民,教农耕作肥田,兴修水利......”
“在老奴看来,分明是一团乱麻的事情,可在少主看来却简单至极,一步一步安然有序,让人信服。”
一旁。
马皇后仔细听着,她想知道关于长子这些年经历的一切。
老管家郭石头缓缓道来,言语间充斥着无尽的唏嘘和喟叹。
“其实,刚开始的那会儿,少主实在年幼,堡子里的那些老兄弟都不相信。”
“是少主先说服了老奴,然后老奴压着才开始变革。”
“后来的事就简单了。”
“听少主的话,好处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不知道怎么的,堡子里突然就能吃得饱饭,穿得起衣,人也有奔头了。”
“慢慢的,还能打些酒,弄上些肉,打打牙祭。”
“日子就这么好了起来。”
“虽说一样米能养百样人,一人一个念头,可堡子里的人却没有人不感激少主的。”
“老奴现在还记得,少主十岁的时候,在堡子里一呼百应的模样。”
“怕是十二岁便拜上卿的甘罗,也比不得少主当时风采万一。”
“......”
老管家絮絮叨叨,马皇后听得认真。
堂内。
唯有寸寸慈母心展露。
......
另一处。
或许是思家之情难以抑制,大军的行进倒是比来时快上不少。
朱楷告辞数日后,大军行至开平卫。
作为昔日大元的上都,此地被大明攻占之后,就成了直面漠北漠南各大草原部族的最前线之一。
城内,自是有精锐卫所兵驻守。
也是因此,徐达等诸将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大将军,总算是到了。”
“等入了城,大军就可以安稳地修整一番。”
先锋蓝玉快马奔来,大笑着说道。
徐达闻言,一向肃然的脸上少见得有了些笑意,点点头。
“是啊。”
“总算是安稳了。”
“此次北征,重创元人主力,又能得全师而还,实乃是幸事一件。”
作为一名老将,徐达可太清楚打仗是怎么一回事了。
与那些书呆子诗文里常描述的那种金戈铁马,凶悍厮杀的战场不同。
虽然真正的战场征伐也少不得这些,可更多的却是枯燥。
几时行军,几时埋锅造饭,几时扎营,在哪处扎营,斥候撒出去多少......
行军打仗,行军打仗。
先行军,而后才是打仗。
打仗可能就双方主力相互碰撞的那几天,可行军却是长年累月。
就如此次北征,光是路上来回行军,就得花上数个月。
管好数万人,乃至十万人的吃喝拉撒,规划好行军路线,还不能让其发生营啸哗变,这才是主将最难也是最为操心的地方。
不然当年将兵六十万灭楚国的王翦,也不会费尽心思地给军中将士安排嬉戏活动。
为的就是安军心!
没办法。
各人有各人的心念,一个小旗就十个人还勾心斗角想把自家小旗架空好自己升官呢,更别说数万大军了。
所幸,此次没出太大的岔子,平稳地把大军带回来了。
“不说了。”
徐达拉回思绪,大手一摆,命令道。
“走,入城。”
......
半个时辰后。
开平卫,城内。
一处宅院。
安置完麾下大军,蓝玉便并一干心腹来到此处。
关上房门,蓝玉大马金刀地坐在主座上,直言问道。
“让你们查的事,都问得怎么样了?”
心腹左右相互看了看,随即推出一人,回道。
“将军。”
“标下的老乡,正好在曹国公麾下当一个亲兵小旗,当时曹国公和那位朱堡主相见,他就在旁边。”
“据他所说,曹国公很是关心那位朱堡主的年岁和父母高堂。”
“在听到朱堡主自幼没见过高堂父母以后,曹国公就变得很激动,对那位朱堡主也亲近了不少。”
“后来,更是将那位朱堡主麾下的兵马纳入军阵之后,很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