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
沉寂。
一时语塞。
在明白事情缘由之后,马皇后只觉得心口憋闷,之前视若仇敌的恨,突然就恨不起来了。
可她又不可能真的去放下。
最起码,她说服不了自己去放下。
整整十七年了!
母子分离十七年!
这里面蕴藏着何等痛苦,更别提那是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
多年来的思念早已成了心中执念。
若如佛家那般说的放下,又谈何容易?
良久。
心情重新平复下来的马皇后抬手轻拭掉脸上泪痕,转头看向一直静坐椅子上面露愧色的老管家郭石头,淡淡说道。
“义父他,香火并未断绝。”
“郭天叙和郭天爵乃是罪有应得,我不觉得重八做错了,我只恨,不能亲手杀了他们两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但郭家妹妹是无辜的。”
“她既然早已经被义父送与重八为妾,那就是朱家人。”
“看在义父的面上,我没有让重八为难她,甚至去年她还为重八生下一位皇子。”
“重八还为义父立了王庙,逢年过节,祭祀不断。”
“我和重八对郭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义父对我的养育之恩,对重八的知遇之恩,我们都已经还了。”
老管家郭石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他也不知道,他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总归,事情已经做下了,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只是愧对大帅,愧对朱副元帅。
也许这便是命吧。
想着。
老管家一手攥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叹道。
“小姐。”
“其实老奴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少主他,不愧是天家元子,生而知之,又得仙人传授。”
“这朱家堡能变成如今的模样,都是少主的功劳。”
“当见到少主年幼时表现出来的神童天分,老奴就知道,少主的光彩是掩盖不住的。”
“而当年的朱副元帅,如今又成了朱皇帝。”
“父子俩,早晚都会碰面的。”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也是,少主他和朱副元帅生得实在是太过相似。”
马皇后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庆幸地点头表示赞同,而后感慨道。
“是啊。”
“若不是楷儿和重八年轻时相貌太过相似,保儿也不会以军报禀告重八,我也就不会来这里。”
“终究是佛祖保佑,老天爷显灵,让我的楷儿回来了。”
提起朱楷。
马皇后又突然犹豫了起来,纠结了一下后,说道。
“郭将军。”
“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虽不能原谅于你,可也不会再计较,再去恨你。”
“终归是你,保下了楷儿一条命。”
“只是,我有个疑问,想请将军为我解惑。”
老管家正想赎罪,听到这话,不由得收起心中愧意,连道。
“小姐,尽管问。”
“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马皇后点头,而后斟酌着缓缓问道。
“以郭将军之见。”
“楷儿他,会认我这个当娘的吗?”
失而复得,固然让她感到欣喜。
可患得患失,她亦不能免俗。
老管家明显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有想到,马皇后会问这个,旋而回道。
“小姐一片慈母心,老奴醒得。”
“此事终因郭家而起,又经老奴之手,老奴自当竭尽所能,劝慰少主,助小姐早日母子相认团圆,也好稍赎己过。”
马皇后见状,却是急了,追问道。
“郭将军,你这是何意?”
“难道连你都劝不动楷儿同我相认吗?”
老管家心里清楚,如今的马皇后已是乱了分寸,不过是与长子多年未见的慈母罢了,而不是那位母仪天下的大明皇后。
略微想了想,老管家苦笑着劝道。
“小姐。”
“你有所不知。”
“老奴刚才的话,并非是有意吹捧于少主,而是少主他真的是生而知之,且得了仙人传授。”
“不然,朱家堡也不会有如今的样子。”
“说来惭愧。”
“前些年这里一直是元人的地方,老奴虽然能打,可也不过是能领着原来的那些老兄弟勉强自保而已。”
“哪里像如今之势,于草原上追剿元人部族如杀鸡。”
“朱家堡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地壮大起来的。”
“老奴顶多也就是帮少主敲敲边鼓,顺便帮少主看住堡子里的那群混小子。”
“其他的事,都是少主在做主。”
“早在少主七岁的时候,老奴就已经彻底不管事了。”
“因此,少主而今年岁尚小,可却很有主见。”
“老奴也只能姑且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