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所说的这一点,确实是朱楷未曾想到的。
在面对大明时,他更多的是将朱家堡当做是同为汉人的一处堡子。
却是忘了。
能有资格与大明永修盟好的,最起码也得是个小国。
至于一些连小国都不算的势力,那得叫归附。
当然。
以朱家堡现有的实力而言,蕞尔小国根本不值一提。
经过李文忠的提醒,朱楷迅速转变了思维,扭头对着一直护卫在身侧的昂藏大汉宋文吩咐道。
“德昭(表字)。”
“出使的事,便交给你吧。”
“护卫可以直接从亲卫里面挑,人数就定一百人吧。”
宋文虽没有出使的经历,可他一向是唯自家少主命是从,也不犹豫,当即点头应下。
“是,少主。”
随后。
宋文对着身旁的一名百户嘱咐了一句。
“孙大嘴,护好少主,但凡擦破点皮,等我回来一定扒了你的皮。”
说完,便转身拍马离去。
只留下被其称作孙大嘴的年轻汉子哭丧着脸目视其离去的背影。
对于护卫少主,百户孙大嘴当然没话说。
就是拿命填,也得护卫好了,不然怎么回去面对乡亲和家里人?
可要说连皮都不能擦破,这就属实在难为他了。
他又不能管着少主去哪啊。
万一真擦破皮了咋办。
虽说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嘴,可他又不敢不当真。
一想起,自家千户那阔壮的身板,这心底就直发憷。
...
朱楷却是不管手底下人的这点小插曲,拱手告别道。
“兄长,大将军,诸位将军。”
“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再会!”
既然危机已解,朱楷又是真的要走,徐达等人也不会硬拦着不放,一个个笑着送上祝愿。
“贤弟慢走,你我兄弟来日再来痛饮。”
“朱堡主,一路顺风。”
“朱堡主慢走,闲来无事,可来应天寻我等喝酒。”
“......”
朱楷不复多言,挥手示意了一下,而后拨马而走。
三千黑色精骑也随之脱离明军本阵,向着东南快步行去。
身后。
徐达忍不住同李文忠感叹。
“好一位潇洒的少年俊才。”
“若是吾儿将来长大后能有如此风采,本公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难得的。
自从那日针尖对麦芒以后,李文忠一直冷冰冰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点头赞同道。
“贤弟他确实非凡,于万军之中如鹤立鸡群。”
“纵是末将也常是自惭形秽,易地而处,末将若在相同的年纪可没有这般大的能为。”
“那三千黑骑堡兵,被操练地令行禁止,深得《孙子兵法》中风林火山之真意。”
许是受气氛所感,徐达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
“曹国公还是谨慎些才好。”
“如此少年英杰,若身份倘若为真,那在朝堂上便又是一场动摇国本的大风波。”
“要当心呐!”
李文忠闻言低头沉默了一下,而后抬头道谢。
“谢大将军美意。”
说着,李文忠语气一转,目光中透露着坚定之意,肃然道。
“但那些书呆子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母亲去后,末将与家父前来投奔皇上,当时皇后念及末将年幼,待我如亲子,慈恩深重,不得不报。”
“皇上元子失踪,是皇后多年来的心结,虽表面从来不提,可暗地里没少落泪。”
“末将闻之,心如刀割。”
“若是元子真的遭遇不幸,还自罢了,可如今人就在末将眼前。”
“即使这其中只有万一的可能,末将也要为皇后尽上一份心。”
说完,李文忠略带期待地看着徐达,似是想得到徐达的支持。
然而,等徐达静静听完之后,却是默不作声地调转马头,轻声抛下一句话后,一甩马鞭向前面赶去。
“好自为之。”
李文忠于原地苦笑着摇头,而后神色越发坚毅,追了上去。
是他妄想了。
也是,大将军的身份太过敏感,身后又是一大家子,谨慎些也是应当的。
..........
应天府,皇城。
时隔多日,又有一加急军报由北向南而来,直入宫禁。
只不过这一次,是真正的大捷。
武英殿内。
朱元璋看完手中的军报,面色复杂地将其递给身边内侍,淡淡道。
“给他们念念。”
殿内。
群臣见此不由面面相觑。
“那塘骑不是说,是北征大捷吗?”
“怎么,皇帝看起来不高兴?”
只是群臣心中疑惑归疑惑,问是不敢问的,他们没那个胆子,也只有从那封军报里找出个中缘由了。
稍后。
接过军报的那名内侍便开始念读。
“征虏大将军麾下,左副将军李文忠牒上大都督府。”
“五月末,我部接到大将军求援军报之后,分兵万人由副将韩政率领看守辎重,余者轻装简行,沿胪朐河向西,经土剌河时发现元军踪迹。”
“六月初七,元将哈剌章统兵三万骑趁我军立营未稳,骤然突袭。”
“我部以四门方营阵痛击元军,与其万人重骑相抗。”
“我部主将李文忠趁此机会,以宣宁侯曹良臣率两千人马断后为代价甩开元军轻骑,欲击元军重骑后方。”
“当是时。”
“......”
“至此,我部斩敌三千,朱家堡三千堡兵杀敌五千,俘获近两万,仅元将哈剌章携其数百残部得以逃脱。”
“此战大胜!”
“......”
闻得此处,殿内群臣一片哗然。
竟然阵斩八千,俘虏近两万?
顽笑吧?
别说他李文忠一左副将军了,纵是征虏大将军魏国公徐达也不敢如此夸口吧?
阵斩八千,倒不是不可能。
难的是,俘虏近两万。
那元人又不是木头,更不是傻子,一旦大败,肯定会跑的。
要知道。
元人可是一向以骑术见长,打小从马背上长大的他们别说骑马了,就是战马嘶鸣上两句,他们都能听明白。
群臣实在是想不通,明明没多少骑兵的曹国公李文忠到底是如何俘虏那近两万元骑的?
真是谎报军情?
可不应该啊。
这些东西,又不能滥竽充数,也欺瞒不过人去。
还有,那朱家堡的三千堡兵又是哪里来的?
也没从大都督府听说过北征的东路军有这么一支三千人的堡兵啊?
......
一时间。
殿内群臣心思各异。
身处大都督府的在关注那朱家堡三千堡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有觉得曹国公李文忠是在夸口的,更有局于一旁看戏的。
总之,一团乱麻。
“行了,都别在那愣着了,把你们的嘴给朕合上。”
“来,给朕出个主意。”
御座上,朱元璋叫醒仍处在震惊中的众臣,问道。
“先前让徐达他们班师的旨意,要不要追回来?”
“如此大胜,确实罕见。”
话音一落。
户部尚书杨训文一下子就站了出来,连声急呼道。
“皇上,万万不可!”
“旨意已下,岂可朝令夕改?”
义正词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