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的想法还是不错的。
然而，元兵也并非是不会动的木头人，只会在那里干看着。
就在李文忠率领骑兵出阵之时，原本在左右两翼包抄迂回的两部元人轻骑迅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甚至，另一端的元人主将哈剌章也发现了这一点。
正在不停地通过旗号和传令兵传令。
“拦下明军骑兵！”
左翼万夫长乌日更挥鞭向北，率众冲来。
右翼万夫长亦是领会到位，领军加速合围。
这两部元人轻骑，就如同从大明方阵两侧伸出来的臂膀，势要将李文忠揽入怀中。
若是寻常人，见了这个阵势，可能就乱了针脚。
只可惜。
这一次元人轻骑碰上的是以李文忠为首的数万老卒。
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下来，最不怕的就是死。
“弟兄们，随本将踏破元军！”
李文忠非但不惧，反而拍马加速。
他麾下都是全身铁甲的重骑兵，若是面对一群身穿皮甲乃至皮袍子的轻骑都不敢冲阵，那也太过丢人了。
此时，李文忠麾下铁骑紧紧跟随其后。
他们以李文忠亲兵卫队为前锋，化作一支巨大的尖锥向元人轻骑们撞去。
轻骑们显然不傻，打着呼哨便转头退却，而后利用轻骑的马速优势迅速拉开距离。
接下来，就是李文忠难受的时候了。
他麾下重骑也就骑术还可以，可要论起骑射来，跟这帮马背上长大的草原部族不起来就差的太远了。
元人轻骑见此情形，开始利用高超的骑射拉着李文忠所部重骑放风筝。
一瞬之间，形势急转直下。
“老曹，你领两个千户的人负责断后！”
战马上，李文忠一边下令，一边向着朱楷埋伏的方向回望。
“但愿，你言而有信，勿失吾等所望。”
不管这位朱堡主究竟是不是自己那位消失多年的表弟。
他都已经将能做的做了。
接下来，就只能看那位少年堡主自己的选择了。
北伐之战何等大事。
可他还是冒着风险接纳了这位来历不明的朱堡主，只为那张与皇帝年轻时近乎一样的脸和心中隐隐的感觉。
对此，他心无悔。
而今只求那位朱堡主能看在先前击掌为誓和大明数万将士的份上，尽力助上一助。
...
尽管断后之事必然九死一生，可宣宁侯曹良臣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犹豫，沉默的点头之后，当即拨转马头分出军阵。
随后，又有两千人铁骑从主力军阵中分流停下。
在这肃杀残酷的战场上，曹良臣脸色显得越发冷酷，手腕翻转，将骑枪夹在腋下，静候元人轻骑。
后续明军，亦是有样学样。
“明军，威武！”
“杀！”
已经嘶哑的喉咙大喝出声，曹良臣一马当先，挺枪而出。
其亲卫部将不甘其后，大军紧随。
“杀！！！”
气势虽然悲壮，可元人轻骑到底以来去如风著称。
见曹良臣率军主动上前冲撞拦截，元人轻骑近乎本能地向两侧偏转马头，急忙向两边拉开间距。
曹良臣所部就仿佛一支羽箭，毫无阻碍地贯穿了整个元军骑阵。
双方交错而过。
元人这边无甚损伤，反观曹良臣所部却是有人被元人射落马来。
也许是李文忠在心里的祈祷起作用了。
就在元人轻骑们越过曹良臣所部，进而继续向李文忠追去的时候。
朱楷的三千精骑，到了！
......
见元人轻骑太过滑溜，曹良臣不禁勒马停下。
然而还不等他调转马头重新追赶上去，余光里就瞥见了奇怪的一幕。
“雁形阵？这小子想要干什么？”
如大雁南飞时的单列阵型，让曹良臣吃惊不已，继而是痛心疾首。
“这般单薄的阵型去追元兵，岂不是送死？”
可是，还不等曹良臣派人去提醒，就见三千黑色精骑骤然加速，竟是更快地贴了上去。
随后曹良臣就看到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当那三千黑色精骑距离元兵约莫百步（抬足两次为一步，150米）的距离之时，精骑们纷纷抬起手中火枪，而后便是稍显杂乱的一轮齐射。
“砰~砰~砰~”
一连串的霹雳声响起，硝烟弥漫。
这一刻，刚好聚到一起合力追击前方李文忠所部的元人轻骑们，瞬间变成了活靶子。
就好似秋风扫落叶一般。
元人轻骑们，成片成片地落马。
然而，这只是开始。
朱楷明显并不想给元兵以反应的机会。
由于采用的是一线排开的雁形阵，所以精骑们根本不用担心误伤袍泽，一击得手手，他们开始尽情地释放着己方的战力。
“砰~砰~砰~”
“砰~砰~砰~”
“......”
一连二十余轮的齐射，前所未有的火力密度，直接就将元人轻骑们打蒙了。
草原上仿佛出现了一把无形的镰刀，随意的一挥动，就是一大片的元兵被收割掉性命。
再伴随着犹如旱地惊雷般的枪鸣。
元人轻骑，崩溃了！
“长生天在上，这是来自于地狱的恶鬼！”
“天神降下惩罚了，我们惹怒了天神，祂要惩罚我们。”
“长生天不再保佑我们了，快逃走吧！”
“......”
......
事实上。
近两万人的元人轻骑铺在草原上，哪怕是聚众追击，也是能排出十余里的。
因此，在最开始的时候。
纵然朱楷麾下的这三千精骑以雁形阵展开，后膛燧发枪也足够犀利，可能射杀的也仅仅是最后面的一部分轻骑。
如果依照常理，前边的元人轻骑应该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但，元人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也会害怕。
而恐惧，是会传染的。
当前排的轻骑们察觉到位于自己后面的轻骑成片成片的栽下马去，那种来自生命本能的恐惧驱使着他们不停快马加鞭。
可背后的惊雷声，却是依旧在接连响起。
而且，根本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那种感觉，就仿佛脖颈上被架着一把冰冷而锋利的弯刀，令人汗毛乍起！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与威慑的逼迫下。
很快。
前排的轻骑就精神崩溃了，然后他们加速向前冲，冲乱更前方的轻骑。
再之后，就是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的连锁反应。
不断掉下马的族人，惊慌嘶鸣的战马，如同天神发怒的霹雳声......
众多而嘈杂的声音与眼中所看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
当轻骑们心中的那根弦绷紧到极致的那一刻。
它，就断了。
而后便是，倒卷珠帘！
散乱而疯狂的溃兵冲击着一切阻碍，哪怕前面的都是他们的族人。
最终，近两万人的元人轻骑就此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