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快的时候，时间总是逝去的很快。
只觉转眼之间，殿外已是黄昏。
此刻，麒麟宫内的宴会已经接近尾声。
今日大秦的文武重臣们大悲大喜，情绪起伏之间，难免多喝了几爵，这会儿不免得有些醺然，有些放浪形骸。
“陛下，时候不早了，该散了。”
御案一侧，有近侍上前提醒。
始皇帝嬴政的酒量倒是还算不错。
再说，也没人敢逼始皇帝喝酒，因此嬴政的面色依旧如常。
“那便散了吧。”
嬴政对此自是不会强留。
况且，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最少百官们表面上已经是重新安定了下来。
大秦二世而亡的预言确实太过震撼人心，但大秦长久以来积攒的威势也不是泥捏的。
更何况，如今帝国武力正盛。
就算有人可能因预言而蠢蠢欲动，那也不过是少数。
对于这一点，他还是有自信的。
...
大秦宫禁向来森严。
这宴会既然散了，文武百官们也不敢多加停留，相继鱼贯而出。
再说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也想早日回去缓缓心神，思量思量。
很快。
麒麟宫内，百官散尽。
而随着光线越发地昏暗，便有宫人为始皇帝添油点灯。
“召赵高入殿。”
“派人去传扶苏和胡亥。”
侧靠在御座上思量了片刻，始皇帝嬴政摆手如是吩咐道。
此时。
赵高已经在外殿过道上跪伏请罪，等候了数个时辰。
那是百官脱履上殿的地方。
不说百官们来来往往讥讽蔑视的眼神，就连往日恭敬地近侍宫女也都鄙夷地看着自己，再无往日的敬畏。
这让赵高心如刀割。
当然。
最让赵高难以忍受的还是百官脱下的鞋履。
纵然是新鞋履，但穿了大半天也是有味道的。
更不用说。
那些一向活得很糙的武将们，从来是不怎么在意这些小节的，他们甚至会互相攀比脚臭程度，并以此为乐。
因此，那味道可想而知。
总之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的，赵高还真没经历过这般折磨摧残。
可他又不敢妄动。
目前也不知道多少宫女近侍在盯着自己，恨不得自己早死。
若说之前刚进殿的时候，他多少还有些血性。
大不了，就是一死。
他，不怕！
但眼下。
只能说蝼蚁尚且贪生，更遑论他呢。
数个时辰里的各种痛苦，犹如毒蛇咬噬着他的心肺。
消磨掉的不仅是意志，还有求死的血性。
他也是历尽千辛万苦才一步步爬上中车府令这个心腹位置的，那种俯瞰宫人得权力让他为之迷醉。
宦官无根无后，他也只剩下这点喜好了。
他，舍不得死了。
而始皇帝没有立刻下令打杀他，也让他渐渐升起了活着的希望。
......
“召赵高入殿。”
外殿门口，谒者突然高呼。
赵高顿时如蒙大赦，晃了晃被熏得晕陶陶的脑袋，连忙脱下鞋履，小碎步趋着走入殿中。
“罪奴赵高，拜见陛下。”
无需言语，赵高直接大礼参拜，礼仪周到，无可指摘。
始皇帝嬴政没有说话，也不曾叫起，御案处只是传来翻动竹简的声音。
赵高不敢大意，只好战战兢兢地伏地贴面，没有丝毫妄为。
......
负责通传的谒者脚步很快。
不多时。
大秦长公子扶苏和刚刚名声大噪的十八公子胡亥的身影出现在了麒麟宫踏跺（台阶）前的御道上。
“兄长，帮帮小弟吧，不然小弟怕是要被父皇活活杖毙。”
“求你了，兄长。”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抱着你腿不走了。”
今岁不过十二的胡亥没有一点作为大秦皇子的自觉，死皮赖脸地拉着身旁的年轻人耍着无赖。
扶苏低头看着死死抱着自己大腿不走的幼弟，眼中有着无奈闪过。
他这个幼弟自小就古灵精怪，他又心软，因此在这个幼弟眼中，他一向没有什么做兄长的威严。
这种情况，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一边拉起，一边哄道。
“好了，快起来吧。”
“为兄自会为你求情，但父皇能否饶恕，为兄不敢保证。”
“还有，日后切不可再顽劣了。”
说心里话。
直到目前为止，他都是有些懵的。
原本他也是要上朝议政的。
只是这几日，他染了风寒，再加上父皇不喜他总是谏言，因此勒令他好好休养。
结果。
这才刚休养了两日，就碰见如此神异之事。
天降仙缘，金榜预言。
这般非凡景象，他别说没见过了，听都没听过。
然后就是令人千愁万绪的预言视频了。
眼前这个幼弟成了秦二世。
蒙恬和李斯不在了。
就连自己和诸位兄弟恐怕也都不在了，不然应该也轮不到子婴即位。
大秦啊，怎么就落得那步田地？
看来自己以往的想法没错，一直沿用秦国时的严刑峻法绝非良策。
......
胡亥倒是不在意兄长扶苏的愁绪。
他还小，还想不了那许多。
只以为既然有长兄求情，再加上父皇一向宠爱自己，想来应该就能像往日闯了祸那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孩子嘛。
害怕来得快，去得也快。
胡亥很快就开心地拉着扶苏快快入殿。
“儿臣扶苏，拜见父皇。”
“儿臣胡亥，拜见父皇。”
扶苏自不用多说。
一举一动风雅不落流俗，犹如儒家君子，倒也不枉始皇帝给他请了儒学大儒淳于越当老师。
可胡亥就比较顽劣了。
一如既往地歪歪扭扭地下拜见礼。
倘若真是往常。
始皇帝嬴政可能反而要喜爱幼子的活泼，不喜扶苏儒家学子的做派。
自己的这位长子一味地讲求仁爱，虽然能收拢一批人心，但仅仅凭借这个是治不了国的。
但现在。
不知为何。
嬴政却是看着扶苏顺眼了不少，至于胡亥反而头一次生出厌恶之心，目光也变得冰冷至极。
“来人，取廷杖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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