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其实我师傅也略懂医术，了解郎中的水平高低。
可能是他以前找过集上的郎中诊治，吃过郎中的药觉得挺好。
所以一旦有点不舒服，就去找那位郎中，争取手到病除。”
本来要加上一句，“不用劳烦你，不用你的药。”
但就是这样一句好像没毛病的话，也节省下来，担心会惹毛四目道长。
四目道长追问：“照你的说法，林九肚子不舒服，已经去集上找郎中。那么如果这个时候，我带着我这些兄弟去集上，应该能找得到他吧？”
李文更害怕了。
四目你啥意思，咬定要去找我师傅？
而且不是单独去，要带你这帮串串去？
你们浩浩荡荡开去集上？
那不是离开了既定的赶尸路，跑野了吗？
赶尸有赶尸规则的，跑野是被严厉禁止的。
一旦跑野，道士就是严重犯规，实属大逆不道。
那么如果他师傅健在，师傅要对他治罪。如果没了师傅，师兄弟都可以进行惩罚。
如果他不认师兄弟，表现对抗，那么附近所有的道士，法师，武士，凡是有特殊本事的，都可以阻击他。
他从此也上了黑名单，不仅是赶尸界，就是大到整个江湖，凡是讲究规则的，都会将他视为公敌。
早晚他会玩完，要么退出江湖隐居，要么被合力所诛。
四目道长不是初出茅庐，他是资深道士，怎么不懂这一行规矩？
肯定没那么简单。
李文知道很难劝住他的，也不容易回避，得想个合适的方法，让四目不纠缠这个问题。
幸好这时，李文发觉，那些停住不动的湘西樵夫，最末那个，动了动。
“不好，师叔，有情况……”
“什么情况！”
四目道长如闻惊雷。
他的身子猛地一跳，原本站得挺直的身子弓了起来。
急急地左右环顾。
那神态，茫然，谨慎，警觉，甚至还带几分恐惧。
简直像只受惊的兔子。
他鼻子上戴的眼镜闪闪发亮，发的不是折射的光，明显是镜片自己发出的。
也不是镜片所发。
是镜片后面的眼睛发出。
光的颜色蓝幽幽，使得他原本正常肤色的脸，看起来都染上了蓝幽幽的色调。
一般人一看，准会吓出病来。
李文也倒吸一口凉气。
他突然又发现，四目道长的帽子顶上，呈现出一抹诡异的光斑。
光斑里映出四只怪异的眼睛。
仔细一看又好像没有，再一看又有了。
若隐若现。
太怪了。
难道，这才是他被称作四目道长的原因？
平时没人能看到他帽顶会显露眼睛，特殊环境下才会显示吗？
但李文却认为不是这样。
那四只眼睛，未必是四目道长自己的。
按照茅山门的规则，一个道士在驱灵时，一旦发现目标有异像显现，那就可以出手了。
就好像一个猎手窥见草丛中猎物的一点点身体部分，比如耳朵尖，尾巴尖，或者是犄角尖等，都可以对准了开火。
所见虽小，足以得知猎物是何物。
窥一斑见全豹。
李文差点伸手进布袋，去抓某样东西。
具体要先用哪样？
黑豆蛋？
公鸡肾？
蟾蜍皮？
三样掺上了一起用？
又感觉，是否用桃木剑更合适？
好像都不完全合适。
忍不住想起那个墨斗。
如果那个墨斗在就好了，可以先拿出来，不是直接使用，而是拿在手中把玩一下。
可以测试四目的反应。
如果那四只眼睛是道长自个的，那就不会有很明显的反应。
如果属于外在的，附在他帽上的，一接触到墨斗，必定有不平常的表现。
可惜墨斗落在阿威手中，至今未能接收。
布袋里其他工具，能不能有着跟墨斗一样的作用力？
一时选择不准，难免会烦恼不安。
李文努力克制，没有真的乱动。
情况不是特别清晰，还有待继续观察。
看四目道长警惕百倍地左看右瞧的，真像一只惊惶的猛犬。
“什么情况，快说？”
“师叔，你的那些串串，有一个在动呢。”
“什么动，哪个动了？没有呀。”
“最后那个。”
四目道长匆匆只是朝串串们扫了一眼，继续盯着李文。
“你别乱说，没有谁动的。你眼神不行，看花了。”反过来指责李文。
但李文发现，最末那个却转过身去了。
朝向了来的路。
“师叔，看到没，它转过去了。”
“哪里转过去了？没有。”
“你要转头去看，才看得到。”
“不用转头，我后面有眼睛。”
原来四目四目，就是指前面两只眼睛，后面也有两只？
后面两只长在哪个部位，后脑勺上？那不是戴着帽子吗？
后颈脖上？衣领子有点高，也挡住吧。
难道帽子或衣领子都挡不住的，这眼睛有穿透力的？
李文不能问。
“师叔你看，他又动了，向后跳，那是要跑了呀。”
“哪里跑呀，你别乱讲。”
可是那个串串，确实向后跳去了。
虽然速度不快但也很快要跳出李文的视线了。
“啊唷，它有可能要跑野了。”
“不要管嘛，跑野就跑野，又不是没有跑过。”
四目好像蛮不在乎。
明明那个串串已经跑得不见影踪。
李文豁然地有所明白。
四目不转身去看一下，可能是心中有数的。
他只顾盯着正面的李文，对串串会不会私蹿，毫不在意。
难道他专心防着李文？
就防着李文会从布袋里掏东西出来？
李文突然好像想通了。
我管你玛个头！
赶尸的是你四目，又不是我李文。
僵尸跑不跑，关我屁事。
跑掉一个你不在乎，跑掉两个你不在乎，全部跑掉，你也不当回事。
那我凭什么要当回事？
僵尸跑野确实是件令人恐怖的现象，它们会不受任何约束，只会做一件事——吸血！
见兽抓兽，见人抓人，抓住一切活物，咬破喉咙，将血一吸而干。
然后僵尸就会长出獠牙，需要更多的血，吸的越多，威力越大。
如果附近有村寨，一个僵尸进寨，就可以在半个时辰内吸光所有人的血。
而四目道长今天所赶的串串数是13个，这么多全跑了野，其破坏力足以涵盖整个县。
这还不算。
更严重的是，这些僵尸还会带动其他的灵物。
它们抵达乱葬冈就会挖开坟墓，放出那些灵物来。
这些灵物极大多数还不具备出来作祟的本领，但被提前放出，等于被解去了枷锁，从而也变得具有破坏力了。
本身就在各个角落游荡的那些阿飘，还有已经存在的老僵尸，因为灵力尚有欠缺，不足以作害人类，平时避着人类的，但被湘西樵夫一碰上，等于找到了靠山，变得既有本事，又极具攻击性。
这些灵物不断地增加，范围不断扩大，一个县，两个县，甚至一个省地漫延。
可怕不可怕？
从这方面来讲，四目道长带着的这十三个串串，只要有一个开始跑野，就是重大危机的开始。
李文作为茅山门道士，自然最忌讳如此后果了。
为了防范，需要极早出手为宜。
但李文很恼怒。
他内心里懒得管，只想喊：“师叔，这是你的行当，你的业务，你不想管好，那随你便。我何必管，反正你也不信任我，再见！”
然后拂袖而去。
但这样行吗？
你给谁脸色看？
给这个四目道长？
难道你看不出来，四目道长行为古怪？
他是不是故意表现古怪？
是不是在向你作着某种暗示？
忘了一句怎么说的——
事出反常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