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叫谁？”
“当然是叫你呀。”
“叫我什么？”
“师叔嘛。”
“我怎么成了你的师叔？到底怎么回事？”
四目道长的表情，不像是装的。
他歪着脖子看着李文，一脸的懵懂不解。
李文则感觉后脖子凉飕飕。
他暗暗地敦促自己：稳定心根，切勿惊慌。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幸亏事先与师傅一样产生预感，早料到在这儿会遭遇什么。
他跟师傅已渐达默契，师傅的想法，他会领会，而他的想法，师傅也理解。
很多方面几乎感知一致。
这就是为什么师傅要分派他来接应四目道长的原因。
李文壮了壮胆，耐心地提示：“你跟林九拜了同一个师傅学艺，你跟他是师兄弟，我是林九的徒弟，是你的师侄，所以我尊你为师叔。”
“我跟林九是师兄弟？他是师兄，还是我是师兄？”
“当然他是师兄，你是师弟。如果你是他师兄，我该称你为师伯了。”
“为什么他为大，我为小，不是我为大，他为小呢？”
“因为你们俩拜师时间有先后，是他拜师在前，你拜师在后，自然他为兄你为弟。”
“哦哦，我明白了，我的师兄是林九，也就是林正英对吧？”
“对。”
“你是林九的徒弟，也是我的师侄，所以你叫我师叔对吧。”
“对。”
“你叫什么来着？”
“李文。”
四目道长低头，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复述着这些内容，用心记下来。
而李文紧盯着他一举一动，一刻也不敢松懈，将预警力升在最高一档。
他有一肚子问号，很想向四目道长抛出来，问个彻底。
按他的行事风格，不喜欢绕来绕去，有屁就放，有疑问就问。
可是他又用心阻止着这样的冲动。
你雷厉风行的做派，还有强烈的好奇心，不能用在这个时候。
对这位师叔，你要采取的最好方法，是只许他问，你答。
而你不可向他提一个问题。
一个都不行。
原因很硬扎。
你提了一个问题，万一四目道长答不上来，那他会有什么反应，殊难预料。
所以李文只等待四目道长的提问。
“那林九来了没有，怎么我没见到呢？”
“我师傅本来要来的，但因为今晚另有点事，一时分不开身，所以就派我来，看望您。”
“说他是师兄，我是师弟，他还有什么事，比来看看我都重要？是不想来看我吧？”
四目道长镜片后面的眼睛里，明显有一丝愠意。
千万不要惹怒了他呀。
李文赶紧抚慰：“其实是师傅非常想亲自来，只是他突然抱恙，所以不能来了。”
“抱恙？什么病？”
“突然腹疼难忍。”
“啊，肚子疼啊，是什么原因呢？”
“可能晚饭的时候吃了不新鲜的菜，拉肚子了。”
“只是有点拉肚子？”
四目道长好像有点失望。“我还以为，他要死了呢。如果只拉肚子，死不了的吧。”
换了阿强和小光，听四目道长这样说话，可能当场就气炸了。
你什么意思？
亏你是师弟，有你这样说师兄的吗？
是开玩笑还是在骂咱师傅？
怎么听着你没那么好心呢。
但李文是有预见的。
如果四目道长不这样说，才怪。
这样说反而对了。
李文也决不会问他，师叔你是不是对我们师傅有点怨气？
是不是你们师兄弟之间，闹过啥不愉快了？
以前你们不是挺和谐的吗，你每次赶尸路过黑风山下，我师傅总会提前在此等候，邀你去义庄林宅住上一晚，师兄弟一边对酌，一边叙叙旧，增添感情。
也曾双方联手，对付吃人僵尸，可谓珠联璧合，灭僵成功。
怎么这会儿，你变得对我师傅都没一句好话了？
不，不能问。
一问就歪了。
原本可能四目道长对林九没任何的怨气，可是他听你一问，瞬间可能就像被提醒了，好像真对林九产生了极大的怨恨。
那你不是替你师傅招了恨吗？
还是听四目道长问吧，下一个问题会是什么？
“你师傅林九不能来看我，那他现在在哪里？”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师傅留在任宅，今夜任宅可不安宁。
有不速之客造访。
任家原本曾经是庄里的大户，但自从任老太爷去世，因任婷婷她爸擅自请了一个风水先生选墓址，风水先生竟然建议将任老太爷的墓做成竖墓，棺材直立葬下。
结果三年后准备起棺另葬，请九叔前去察看风水时，被九叔看出情况有异。
任老太爷的尸身竖葬在墓穴中三年，快变成僵尸了。
这样的情况下不宜再将棺材另葬在任何地方，只能暂时放置在九叔在义庄的住宅里，以待变化，再设法解决。
果然任老太爷破棺而出已是僵尸，结果任老爷不懂危险想要劝他老爹好好躺回棺材里去，却被根本不认儿子的僵尸咬了一口，任老爷由此传染上僵尸病毒，不久也成了僵尸。
这样一来，任家在庄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原本任家人丁兴旺，都逃之夭夭，包括任婷婷的娘，奶奶，叔叔婶婶，以及所有的佣人。
只剩下任婷婷和弟弟任宁成。
但一不小心，婷婷的弟弟任宁成也被人拐走。
偌大个任宅，只剩婷婷一个人。
一个孤女孩。
如果让婷婷单独住在宅内，危险巨大。
特别是今晚，上半夜是未日，过了子时就是申日，月为下弦，六兽为勾陈临日。
天文地理五行，全部凑成阴。
阴日，阴时，阴煞。
这样的日子，是最有利于阴物出没的。
而任宅因出了两个僵尸，阴气贯注，阳气耗散，加上住在里面唯一个像征阳气的男孩都被拐走，更是阴气充盈。
加上外部各方面均有阴力加注，那么今天夜里必定有东西靠近。
非阳之物也。
所以九叔要亲自守在任宅，以一己之力护佑任婷婷。
但这个事实，能不能向四目道长言说呢？
当然不可。
说了将有不好的副作用。
既然已经造过了谎，李文也就不脸红了，继续编造道：“我师傅因不舒服，去找郎中调理了。”
“去找哪个郎中了？”
“可能到集上去，那儿有几个郎中开了医铺子。”
“是哪家的医铺？你说说，我可以去找找。”
李文暗惊。
但又不能使用询问式口气。
只好说：“师叔不必去找，我师傅去哪家医铺子也是不确定的。”
“我就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嘛。如果是真的，那我就叫郎中不要给林九配药了。”
李文也不能问为什么不配药？
只能说：“只看病不服药，我师父的小毛病不会马上好转，他会很难受。”
“我有药，让他吃我的药。”四目道长拍拍他的上衣口袋。
李文大惊。
差一点他又脱口问出，你那是毒药吧？
是不是想毒死我师傅？
确实四目道长的说法，让李文感到意外。
不得不作着推测。
关于药的问题，先放一放。
要推测的是，如果李文说了是哪家医铺子，四目道长会不会真的去找？
四目道长是赶尸道士，手头有活呢，带着十三个湘西樵夫，趁着下弦之夜急于赶路。
他会将僵尸都撇在这儿，独自前往集上去找林九求诊的医铺子？
到底有没有可能？
正常来说，不会的吧。
四目道长如果真对林九感情深，师弟惦记师兄，一听师兄有恙就心急如焚，但也不至于抛开僵尸队伍不管了，去关心师兄的病情吧。
就算他真有药，既然师兄的徒弟在这儿，何不交给李文，让李文快马加鞭去给师兄服用，非得亲自前去不可？
但李文还得试探一下四目道长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