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缕日光消失在地平线，天地间缓缓变得黑暗起来。
韩信眯起眼睛，从女墙后探出头，凭借良好的视力，清楚看到方孝孺行为举止的变化。
如果说刚才他满是自得，那么现在他就只剩羞愧了。
韩信意识到他识破了自己的计谋，喊来钱虎吩咐道：
“让人都下来吧，他们已经识破了。”
“接下来，他们很可能会夜间攻城，你去命人把火牛阵准备好，等我命令。”
“是！”
钱虎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对和韩信心服口服，没有丝毫二话，直接办事去了。
与此同时，
另一边，
在方孝孺下达命令后，李虎带来的兵卒，竟没有一个行动的。
方孝孺气得够呛，拿起马鞭乱甩着，骂道：
“为什么不听军令？！你们是想造反么？！”
兵卒迟疑着，最终是由李虎的副官硬着头皮站出来，道：
“大人，不是我等不听军令，实在是夜间攻城太过危险，兄弟们不想白白送死啊！”
啪！
斜刺里忽然飞来一根鞭子，狠狠抽在副官身上。
紧接着，
书童小朴的怒喝声响起：
“大胆！是谁跟你的胆子，敢如此跟钦差大人说话？！”
“脑袋不想要了么？！”
“还有你们！听不懂人话么？！我家老爷已经下令攻城！再不听令，仔细你们的脑袋！！！”
顿时，
李虎带来的几位百户、总旗，眉头紧皱起来。
这群草包，分明是不把他们的命当回事啊！
他们怕死吗？
不怕！
只是不想憋屈地去送死！
而如今，
方孝孺的命令，便是让他们去送死，去用人命去填！
谁愿意？！
方孝孺终究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些将领们的顾虑，开口解释道：
“本官意思是，佯攻，不给反贼们休息的时间。”
“目的是拖垮敌方，给咱们明日的决战营造优势。”
几位百户总旗听了，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他们心中已经做好决定，待会做做样子就行，首要任务还是要保护好底下弟兄们的性命。
士为知己者死。
他们愿意为李虎、为谭炜死，但就是不愿意为方孝孺这个草包去死！
看不起我们武夫是吧？
那你自个上去打仗去！
就这样，
几名百户带着麾下兵卒，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拖拖拉拉地朝凤翔城攻去。
李虎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满意。
这群王八蛋，知道保护弟兄们的性命，不错。
再看方孝孺，这草包什么都没看出来，真以为这几个百户是用心攻城去了，还看得津津有味。
哼，
傻瓜一个！
李虎收回了目光，专注看向凤翔城方向。
城墙上，
钱虎已经完成了韩信的吩咐，此刻快步返回，低声道：
“将军，火牛阵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北门安置好了！”
韩信微微点头，盯着不远处逐渐靠近的军队，吩咐道：
“通知所有人躲好，敌人要放箭了。”
“是！”
“还有，你不必留在我身边，你去北门，等我命令，一听到我信号，我要你第一时刻打开城门，发动火牛阵，明白吗？”
“这……”
钱虎陷入犹豫中，因为朱柏对他的吩咐便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韩信。
韩信眉头皱起，道：
“你以后若还想跟着我，便听我军令！”
钱虎：“……”
他咬咬牙，道：“是！钱虎听令！”
站起身，
他快步朝北门走去，同时将韩信的吩咐转告给其他人：
“都藏好！敌人要放箭了！”
其余灾民陷入慌乱，但好在有韩信带来的人维持秩序，紧赶慢赶，终于是赶在箭矢落下之前，让所有灾民藏进了掩体中。
韩信没有躲藏，
他整个人蜷缩起来，半跪在女墙后，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敌军，观察着他们的动向。
150步！
100步！
50步！
敌人架起了云梯，准备蚁附登城！
他们还在靠近！
距离越来越近！
不少人已经能清楚看到他们身上的盔甲以及手中闪着锋利寒芒的兵刃！
掩体后的灾民，大半被吓得瑟瑟发抖，心慌无比。
但韩信没有丝毫畏惧。
他仍旧冷静无比地观察着，直到敌军走进20步的距离时，忽然起身射出响箭！！！
唳！！！
凄厉的尖啸声撕破整个夜空！
一同响起的，还有无数烦躁不堪的牛鸣声！
“牛鸣？”
方孝孺愣住：“哪来的牛？”
李虎同样懵住，但当他看到凤翔城紧闭的城门，忽然缓缓打开时，他脸色瞬间大变！
不顾一切嘶吼道：
“跑！！！”
“快跑！！！！”
“这是火牛阵啊！！！！”
然而，
一切都太迟了！
无数火光涌现，灼烧着这一百多头牛最脆弱的部位。
这些牛直接丧失了理智，不顾一切沿着洞开的大门，朝外疯狂冲去！
几乎是一瞬间，
李虎手下的兵卒就与这些疯牛碰在一起。
无数人被掀起、撞飞、被牛蹄踩死！
哀嚎声、痛哭声，顷刻间响彻整个战场！
李虎眼睛直接红了，偌大的汉子哭出了声：
“老子的兵啊！！！”
“方孝孺！！！你该死啊！！！！”
方孝孺早就被吓傻了！
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只知道本能地嘶吼：
“别跑！别跑！！！”
“给本官拦住这些疯牛！！！拦住它们！！！”
然而，
这时候谁理他啊？
都恨不得爹妈给自己多生几条腿，好跑得更快一些！
“大人！咱们走！回岷州卫！”
李虎副官冲了过来，拔刀砍死一旁负责看押的亲随，夺过钥匙解开铁链，要带着李虎一同逃命。
“别拽我！别拽我！！我要我的兵！我的兵啊！！！”
李虎泣不成声，挣扎着想要留下。
但被副官以及几个百户直接打晕，扔上马朝岷州卫方向逃去。
书童小朴这时再也没有以往的嚣张跟忠诚，直接抛下方孝孺，拔腿朝远处跑去。
可惜，
他运气不好，
一头疯牛直接冲到他面前，一扭头，锋利的牛角轻而易举刺入书童腹部，将他肚腹豁开，留了一地白花花的肠子。
他眼里满是惊恐，慌忙捡起自己的肠子往肚里塞，想站起身继续跑。
但随后数头疯牛冲来，将他顶到，牛蹄乱踩，片刻后，他就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