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炜收起失落情绪，跟在下人身后，来到方孝孺书房。
书房中，
方孝孺正在读书，仔细看去，他此刻研读的，赫然便是孙子兵法。
见谭炜进来，
方孝孺放下手中兵书，风轻云淡问道：“听说你有十万火急的事找我？”
谭炜点头，道：“禀告大人，凤翔城灾民反了！还请大人立刻下令，派某去平叛！”
方孝孺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神色。
灾民造反，这早在他预料之中。
毕竟，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呐。
这些灾民，此前在湘王朱柏那里时，顿顿可以吃饱。
如今到了自己这里，一天只有两顿粥饭，还是稀的。
他们心中必然不满。
有不满，便必然会闹事，无非是早晚的事罢了。
方孝孺点点头，道：
“好，本官知道了。”
“不过，平叛这件事，就不用你去了。”
“啊？！不用某去？！”
谭炜愣住了：“大人，您不让某去，那谁来指挥底下兵丁平叛？”
方孝孺自傲道：“本官指挥。”
“什么？！”
谭炜傻眼。
眼前这位方大人，瞧上去细皮嫩肉的，一点也不像经历过军旅生活的。
这样的人，他带兵打仗，能行吗？
谭炜十分怀疑。
方孝孺看出了谭炜的不信任，眉头皱起，有些许不高兴。
他质问道：“谭炜，你可曾读过兵书？”
谭炜不知道方孝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挠挠头，老实答道：
“启禀大人，没有，某不认字。”
“哼！”
方孝孺冷哼：“似你这等目不识丁之人，都能带兵打仗，而像本官这般饱读兵书之人，怎么就不能带兵打仗了？”
“粗鄙武夫，原本本官还打算带你过去，让你观摩学习一二，现在看来，你也不必去了，回岷州卫等着吧，等本官得胜的好消息传来！”
言毕，
他一甩袖子，走出书房，带着四周亲随，离开官衙，准备前往凤翔城。
谭炜木在原地，跟失了魂似的。
他手下亲兵见状，不忍道：“大人，何必如此……”
谭炜摇头，苦笑：
“某家跟随徐达将军，南征北战数十年，少有败绩，就连徐达将军都曾亲口夸过某家会打仗。”
“却不料到了今日，被个只读过几本兵书的文弱书生，如此羞辱。”
“罢罢罢！咱们回岷州卫吧，且看他方孝孺，到底能不能打过这数千灾民！”
谭炜彻底灰心丧气，也不管那么许多了，带着亲随慢慢悠悠朝岷州卫走去。
……
此刻，
凤翔城外，
李虎心急如焚！
他已经率军赶到凤翔城许久。
刚来的时候，
凤翔城城墙上光秃秃一片，什么防守工具都没有。
这时候攻城，再合适不过。
不仅能轻易攻入城中，就连底下兵卒伤亡，都不会有多少。
可因为谭炜还没有请示方孝孺回来，他不能擅自指挥军队。
导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灾民合力将滚木、巨石、金汁、滚油等物，运上城墙！
如此一来，
他再想攻破凤翔城，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他是老兵，所以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正在贻误战机！
而这一错误行为，将导致他麾下兵卒成倍伤亡！
李虎急得跺脚，忍不住吼道：
“怎么还没有谭炜将军消息？！”
“快！”
“再往西安府方向派出十骑斥候！寻找谭炜将军踪迹！”
“是！”
数十名斥候翻身上马，朝西安府方向狂奔而去。
李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仍旧无比忧虑。
不知为何，
他莫名有种感觉，此次攻城，必然不会顺利。
“唉。”
“希望是我感觉错了。”
李虎叹了口气，回过身，继续观察凤翔城防守情况，想找出一个薄弱点进攻，以尽可能减少麾下将士的伤亡。
……
城墙上，
钱虎指挥着灾民，让他们把从城里房屋中拆下的木梁石头，全部搬到女墙旁，方便反击进攻的敌军。
安排完毕，
他看向不远处坐在桌案后的韩信，目露钦佩之意。
一开始，
他是不同意守城的，主张弃城逃跑。
理由就是这些灾民手无寸铁，还没受过训练，不听指挥，没有纪律性，依靠他们守住城池，跟附近卫所的精兵悍将交手，纯属痴人说梦。
但被韩信否了。
韩信要求守城，并直白告诉钱虎，就算敌军能在第一时刻赶到凤翔城外，他们也不会立刻动手。
而灾民们，则刚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拆毁城中房屋，用房屋里的木梁、石头等物，制作守城工具。
钱虎一开始是不信的。
对面的将领得多笨，才会选择不立刻进攻，才会选择任由他们构建守城工具？
但眼下发生的一切，结结实实打了钱虎的脸。
也让他明白了，为什么朱柏交代他有事必须听韩信的，而不是韩信必须听他的。
钱虎，心服口服。
他来到韩信面前，恭敬问道：
“将军，属下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韩信睁开眼睛，道：
“什么问题？”
“您是怎么知道敌军赶到凤翔城后，不会第一时刻展开进攻？”
韩信脸上露出笑容，道：
“是本将军推算出来的。”
“方孝孺此人，力主削藩，目的无非就是想夺走武将勋贵手中的兵权，由文官掌控。”
“所以本将军断定，他来到西安府后，必然剥夺了附近卫所指挥使的兵权。”
“如此一来，虽然能防止手下武将搞事，但要是真遇到突发事件，手下武将没有自主决定权，就很容易贻误战机。”
“本将军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带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灾民，守凤翔城。”
钱虎佩服至极，彻底服气了。
“对了，让你找牛，找的如何了？”韩信问道。
钱虎脸上露出羞赧之色，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启禀将军，属下找遍整个凤翔城，也只找到一百来头牛，还大部分都是老牛……”
韩信沉思片刻，道：
“无妨，一百来头也差不多够了。”
“你去带人将这一百来头牛全部集合到北城门处，本将军自有妙用。”
“是！”
钱虎抱拳领命，大踏步离去。
韩信站起身，来到城墙边，看向不远处敌军方向，嘴角勾起，露出一丝笑容：
“别急，等到晚上，本将送你们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