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
知县何老爷是个大胖子,每天除了吃喝和睡觉,对其他事情,尤其是政务,他一律划水。
好在,
他的师爷,是本地人,还是个八面灵通的机灵人儿,他也乐得清闲。
今天,
何知县心情非常点不好。
才刚用完早膳就被师爷催着升堂。
“什么事?就不能等本官用完午膳,小睡片刻后再处理吗?”
“县尊,不是什么大事,是一群永佃的佃农不满东家苛刻,要求解除租约,另换东家!”
“什么?佃农集体闹事要解约?!”
何知县顿时如遭雷劈,一个激灵,猛地坐直了身体。
他赴任已经两年了。
虽说正经事没做多少,但对此地的情况,他非常了解。
这个地方,宗族势力交错,这些本地的地主,哪个不是有着数代人的根基?!
强龙难斗地头蛇!
何况他只是一个想划水混日子的小知县,
要是得罪了本地的地主乡贤们,惹来那群人处处和自己作对,
他以后还有什么清闲的好日子呢?!
“本官今日头疼,就不开堂了!”
溜了,溜了!
“县尊莫急!”
师爷见何知县这副惊慌的样子,连忙伸手挡住了对方,淡淡一笑:
“佃农要解约的并不是本地士绅,是个外来户。”
外来户?
何知县立刻用一种你特么是不是逗我玩的眼神瞪着师爷!
“胡扯!外来户哪里来的土地?!”
“咳咳!”师爷干咳了两声,讪笑道:“前不久,有个外来的商贾大肆收购土地。陈家村的陈德兴老爷带着本地的一些家族,就卖了亿点点土地给人家。”
县尊您也知道,这些家族的土地,大多是永佃。这突然换了个东家,永佃佃户们都不乐意了,现在就是他们闹着要解租,要把东家换回来!“
何知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精彩了起来。
卖地?
明明就是仙人跳吧!
啧啧,你们这些本地地主们,操作得挺6啊!
先是卖地,又撺掇永佃户们解租收回土地?
反正对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外来户,只要自己这个知县不插手,
对方又能如何?
坏人我来做,便宜你们本地地主得?
当我傻啊!
“哼!”
何县令一甩衣袖,正气凌然道:
“退租?!那些地主们卖地的银子呢,他退吗?!我何某人虽然为本地父母官,但也不能就这么纵容本地人如此肆意的坑外来人啊!”
“传出去,我的脸面不要了吗?!”
“县尊,”师爷凑到何县令的耳边,“那些乡绅们喜爱书法,听闻大人书法出众,愿意花五百两银子求您的一副墨宝!”
用五百两求我的墨宝?!
等等,我有墨宝吗?
我书法出众,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五百两……真香!
犹豫片刻,
何县令脸上的肥肉抖了抖:“身为父母官自然要为本县的佃农做主!怎么能放任外来的地主,肆意欺压他们呢!”
“本官这就要为受欺压的佃农们好好的做一回主!”
……
县衙大堂里。
看着堂下黑压压的佃农。
何知县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都是要解约的永佃户?”
这尼玛,也太多人了吧?!
起码也有三、四百号人了吧?!
“是的!回知县大人的话,咱们都是永佃户,实在不堪忍受东家的苛待,求老爷为我们做主!”
“求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解除和那无良东家的契约!”
“对!求老爷做主,为咱换个东家吧!”
“求老爷给草民做主!”
“求老爷为我们解除契约,另换东家!”
何知县指着堂下跪着的一大群人,看向身边的师爷,小声问道:“那些乡绅到底是卖了多少地啊!”
这!
师爷双眉紧皱,陈德兴给了他一千两银子让他打点。
说是就一些贫瘠的薄田和几个小田庄。
鬼扯!
如果就那点地,哪里会有这么多佃农?!
师爷突然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就连贴身收着的银票,也变得不香了!
银子,收得少了!
师爷连忙将嘴巴凑到了何知县耳边:“县尊放心,咱先把事情办了!我看大人您的墨宝起码值一千两,小人一定让他们把剩下的银子都给补上!”
何知县伸出了两个手指头:”我给他写一幅大的,二千两!”
师爷点头,现在这个阵仗,起码得让那些欺上瞒下的乡绅给他三千两!
他立马应道:“县尊放心,您的墨宝值这个价!”
这下,何知县算是彻底放心了。
“啪!”他一拍惊堂木。
“朗朗乾坤,外地来的地主竟然欺压我辖区百姓,真当他有钱就能只手撑天了吗?”
“他以为本知县是死的吗?”
“他就料定本官不会为百姓声张正义吗?”
“今天,本官就要为百姓撑一回腰!”
“师爷,快让文吏准备,今天本官就要为所有情愿的佃农,解除和不良东家的租约!“
“谢过青天大老爷恩德!”
“老爷您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在一片欢呼声中,
陈家老宅,
陈家村最大的地主陈德兴眼皮突然一阵激烈的跳动。
“阿嚏!”
千里之外的慈庆宫,
朱常洛也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