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山。
孤山孤绝谁肯庐,道人有道山不孤。桃花庵主借了苏子的词,将桃花林所在的一座小山丘命名为有道山。
姜赦和小墨路上偶遇一个茶摊,店主正兴高采烈的说着探花郎破贼军的故事。
“话说那探花郎,南阳郡守将陈清远叛乱,探花郎一家老小皆被贼军所杀,探花郎怒而掷笔,面见圣上,被圣上封为荡虏将军和余天奕老将军领了兵马来收复南阳郡……”摊主抿了一口茶,过路的路人也被茶水摊主的话吸引,凑到了摊位前。
“小店茶水三文,烧饼两文,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摊主打了一句广告,见无人理睬,又补充了一句,“在小店买了茶水,小的为大家说一说北秦邸报上没有的东西。”
摊主说到这地步,再不买也说不过去了。
可环视一周,皆是看客,面露饥色。
姜赦来了一句,“店家,给大家上茶,烧饼也上。”
“好嘞,公子真善人。”
这群看客抱拳致谢,人人皆颂公子善人。
“店家,探花郎的事继续说。”小墨笑道。
店家心情大好,“探花郎神勇,孤军深入,杀入贼军粮仓。那叛军副将冷子卿刚愎自用,只带了三千兵马,被探花郎在粮仓外的峡谷内关门打狗。其余三副将被探花郎合兵碾压过去……”
“那叛军贼首陈清远呢?”小墨问了一句。
“叛将贼首陈清远被困衡阳城,四郡兵马与探花郎合兵一处,浩浩荡荡杀向衡阳城。”店家又喝了一口茶,“陈清远投南秦不成,又困在衡阳城,那贼首陈清远的副将索洺也是豪杰,受了陈清远的知遇之恩,以死护住陈清远。探花郎斩了陈清远的一臂,陈清远如今已被送往京城送入大狱了。”
“探花郎如何了?”
“探花郎挂了将印,出家当了和尚。”店家有些惋惜。
“探花郎,大喜大悲,参透了红尘了。”小墨总结了一句。
姜赦吃下烧饼,喝下茶水,给了店家二两银子,走了。
沿着大道径直来到有道山山脚下。
又见十里桃花林。
姜赦轻车熟路上了山,拨开桃枝寻到了桃花庵。
桃花庵主见了姜赦,“小友,我这桃花酿如何?”
姜赦借了桃花酿的三分醉意,一拳破开拳道桎梏,如今拳法已登堂入室。
“桃花庵主前辈,今日来是讨要桃花酿,破开拳法最后一式。”
“小友,过犹不及,我看你本命窍穴内的一鼎一镜颇为不凡,可叹本物物的神通却一个也没参悟。”
姜赦有些难为情,“前辈赐教。”
桃花庵主从怀中掏出一幅江山图。
桃花庵主散开江山图,天地一变,姜赦入了画中世界。
桃花仙大手一挥,暂时封存了姜赦记忆。
小墨颇为不解,“前辈,这是作甚?”
桃花仙笑言:“小友,你也去画中世界锤炼一二?”
小墨摆手拒绝,画中世界锤炼心态,叩问心关,本就是修行之人心湖的雷劫,轻则心性受挫耽误修行,重则困于其中从此修行难攀高峰。
“前辈,我家公子不会就此困在其中吧?”
“小友,来来来,尝尝我这桃花酿。”桃花仙也不言语,递上桃木杯中的桃花酿。
小墨嗅着酒香,一饮而尽。
人间一壶酒,可解我三千愁。
画中世界。
姜赦被推醒。
“唐公子,酒钱三文,你付一下吧?”店小二一脸嫌弃,这穷酸模样,让人如何看的起?
化名唐烨的姜赦摸了摸口袋,两手一摊,“店家,我给你作画如何?”
店小二讥笑,“唐公子,我一个俗人如何识得画?唐公子满腹经纶,半两银子掏不出?”
唐烨赔着笑,拿起袖口往嘴角一擦,瞧了一眼杯中还有残酒,一饮而尽。
“你!”店小二作势就要打。
“唐公子,可让我好找。”王员外一身珠光宝气,绫罗绸缎,好生气派。
“王员外,这店小二见我囊中羞涩就要打我,你看你有没有三文酒钱借我?”
王员外慷慨解囊,递过一吊钱。
“唐公子,这顿酒钱我替你付了,但是我要你为我作画。”
唐烨拍了拍胸口,应了下来:“好说,三日后取画。”
唐烨拍了六文钱在桌上,“取酒来。”
店小二笑嘻嘻的收了酒钱,哪里还有刚刚的尖酸刻薄模样?唐鼎新临走还弯腰恭恭敬敬的送了他出去,“唐公子,以后常来!”
店小二回了酒馆,脸一收,啐了一口痰,骂道:“什么狗屁公子,穷酸没落书生!”
王员外和店小二相视一笑,其中真意,不必言说。
我是人间惆怅客,断肠声里忆平生。纳兰性德这一句,形容唐烨再合适不过了。
唐烨摇摇晃晃喝着酒,披头散发穷酸没落。
一座桃花庵出现在眼前,唐烨推开院门,口中念念有词:“九娘,九娘!”
半天无人回应,唐烨长叹一声,推开桃花庵的柴门,来到桃花庵后看着栽满牡丹的坟茔发着呆。
春风吹草动,花满动人情。
唐烨摸了摸腰间的一吊钱,这点钱喝花酒是万万不够的了,就连赏曲也只能偷偷站在戏楼外瞧上一瞧。
唐烨回了屋子,拿起折扇泼墨挥毫。
山水灵动,跃然纸上。
山势雄峻,石质坚峭,皴法斧劈,笔法劲健,墨色淋漓。
唐烨饮下一杯酒,取过一折扇,工笔人物,江南浣衣女子身段样貌刻画的栩栩如生。
临了,唐烨抱起折扇放在太阳下晾晒。
宣纸一展,研墨调色,将那镇纸压在宣纸之上,取了一支狼毫勾笔,开始作画。
四位佳人头戴青花冠,云髻高耸,状如远山,三千青丝如墨,浓如夜色,一身干净道袍,上面点缀祥云、花草。
唐烨又取了颜料,一一为这些佳人上色。靛青、朱、赭和赤金四色一一上色。
唐烨颇为满意,挂在桃木架上等风晾干。
这幅画送给王员外,估计又能拿十两银子。
唐烨搓了搓手,这十两银子送去烟云楼,揽佳人入怀,勾栏听曲,赏美人春色,快意逍遥,好生快活!
及至墨迹已干,唐烨已喝完壶中美酒,背起竹筐,将那折扇、仕女图一一放入。
画卷世界之外,小墨看着自己公子那放浪模样也不禁傻笑。
英雄难过美人关,谁人不为佳人折腰?
“小友,见了你家公子这般是不是有些好笑?”桃花庵主问了一句。
“前辈,我家公子正人君子,怎会是这般爱好胭脂俗粉的登徒子?必然是乱了本心,画中世界作祟而已。”
桃花庵主也不反驳,本心使然而已,要什么劳什子理由?
“小友,你我打个赌,如何?”
小墨回了一句,“前辈但说无妨。”
“你家公子将沉溺于这酒色温柔乡,再走不出了。”桃花庵主下了定论。
“前辈,人人皆笑画中公子放浪,我独信公子他日一朝明悟,斩去枷锁。”
“哦?”桃花庵主有些诧异,这样的酒色之徒又怎会有一朝明悟的时候?
“小友,若是你家公子明悟,破开画卷从中走出,我送你三坛桃花酿!”桃花庵主下了血本,这桃花酿对武道一途大有裨益,姜赦靠着一壶桃花酿破了拳法桎梏,小墨这家伙自打喝了桃花酿就再无停手,鲸吞一般将桃花庵主的酒喝了大半。
“前辈,好说。”小墨一笑,依旧不肯停下杯中酒。
桃花庵主笑眯眯的看着小墨,“小友,如此贪杯,不怕一醉三年?”
“前辈,我是蛟龙,这桃花酿才让我有三分醉意而已。”
桃花庵主也不点破,小墨使了一个手段,压制了酒意。
“贪多嚼不烂。”桃花庵主给小墨续上一杯酒。小墨置若罔闻,继续豪饮。
再瞧那画中世界,唐烨背起竹娄,走向王员外三重小楼前。
“王员外,我来给你送画来了。”唐烨喊了几句,不见三重小楼窗户上半点动静,小楼内莺歌燕舞好生热闹。
唐烨捅破窗户纸,往里面一瞧,满楼春色,酒池肉林也不过如此了。
唐烨默然,曾经人人艳羡的唐解元,如今落的个如此荒凉,
曾忆否,横槊赋诗击江流,山花烂漫少年游。
念如今,曲终人散守坟茔,桑榆残照白发吟。
“原来是唐公子。”王员外的小妾拿着手绢,笑眯眯的瞧着唐大才子。
“王夫人。”唐烨打了一个招呼。
“唐公子不进去找找我夫君?”
“王夫人,送了画拿了赏钱我就离开了。”
王员外的小妾接过唐烨手中的仕女图,上面人物美若天仙,再看三重小楼内的莺歌燕舞,小妾想到自己年老色衰,泫然欲泣。
小妾吩咐丫鬟给唐烨送来十两银子,又偷偷塞了一两银子给唐烨。
“唐公子,这是定钱,请公子为我作一副画,留作纪念。”
唐烨应了下来,从竹娄内掏出一折扇递给小妾。
“王夫人,一周后送到夫人府上。”
唐烨离开王员外家,路过烟云楼,老鸨拉住唐烨,“唐公子,烟云楼新来了几位姑娘,模样俊俏,不如上去走走,听听小曲?”
唐烨沉默寡言,只是抬眼看了老鸨,塞给老鸨折扇。
“王婆婆,替我交给那几位姑娘,就此远游了。”
老鸨有些奇怪,唐烨今日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黯淡眸子里似乎透进了一束光亮。
唐烨沿着小街向深处走去,买了纸扎小人、纸钱等物。
回桃花庵的路上打了一壶酒,切了二两肉。
酒足饭饱后,以平生最得意的画法勾勒人物。寥寥数笔,绘就山川,笔锋一转,雕栏玉砌三重楼,一边是佳人垂泪守空闺,一边是笙歌不断满楼春色。
墨尽笔枯。
唐烨将笔放在笔架上,满目凄然,自嘲道:“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又在心中念诵:“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唐烨站在九娘坟茔前,给九娘烧了纸。
“九娘,我想你了……”唐烨泪如雨下,白鬓已微霜。
“九娘,等我忙完,就来寻你。”
画卷世界,小墨饮下的酒一口喷出。
“公子,快醒来!”
“小友,画中世界听不见的,至于你家公子如何,只能靠自己了。”桃花庵主笑道。
小墨动用太阴之力,一拳砸向画卷,磅礴的太阴之力打向画卷,径直穿过画卷,落在了空处。
小墨调转拳头,“前辈,得罪了!”
小墨摆开拳架,“水击三千”式,打向桃花庵主。
桃花庵主一掌打出,十里桃花汇聚成堤,挡在小墨那大江大河的拳意面前。
桃花庵主,一步跨入小墨背后,对着小墨脊柱一指,泄去小墨气力,小墨大江大河般的拳意散去,坠落在地。
“前辈,求你救我家公子。”小墨一脸悲意,看着桃花庵主离去的方向拼命往前伸去。
“大道之上,唯有心关难破。此关破不得,又如何以力破天?天地立心,生民立命,姜小子,任重道远啊!”
画卷世界内,唐烨将画卷递给王员外的小妾,和她告别,收拾行囊,看千山万水去了。
不知行了多少路,看了多少山水,不知读过了多少书。
唐烨坐在山巅之上,雍州鼎破开封印,悬于唐烨百会穴上空。
洪鼎镇山河!
唐烨变了模样,真身重现。
姜赦与雍州鼎合一,肉身与鼎不分彼此。
姜赦递出一拳,洪炉大冶式境界再上一重楼,纯阳真火隐于拳意之内。姜赦一拳递出,这一拳凝聚前五拳真意,有了几分天地无相的气势。姜赦吐出一口鲜血,纯阳真火爆燃,,天地无相式打出,这画卷世界内天地变色,天地灵气被打打复归混沌,姜赦直上九霄,浮云皆散,又下幽冥,万鬼悲鸣。
姜赦最后递出一拳,正要打出,眼前出现罗刹公主的模样,“夫君,真的要走吗?”
“要走,看一看这人间,我要这天地清明,河清海晏!”
天地无相式倾力打出,画卷破碎,姜赦从画卷世界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