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蓝玉身形一顿，带着几分诧异回过头来。
“韩国公何事？”
蓝玉虽然是长辈，爵位却只是永昌侯，不如眼前这个外甥。
他诧异的是，常家和蓝家近些年往来的并不算很密切，怎么今天一下朝常茂会主动找自己。
在这皇宫大内，处处是皇帝的眼线，常茂不怕落个结党营私的把柄给锦衣卫？
“舅舅，都是自家人，还叫什么国公！”
常茂脸上现出一股埋怨之色。
蓝玉唏嘘不已，常茂这小子，明明都三十岁的人了，还能依稀看出孩童时的样子。
“茂儿，人多眼杂，出去说话。”
蓝玉压低声音道。
常茂闻言点点头，两人不动声色地一前一后走出宫门，悄悄上了同一驾马车。
坐上宽敞的马车后，蓝玉撩起一小块窗帘，四下查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监视的耳目，这才靠在车厢壁放松下来。
“舅舅，有必要这么谨慎吗？”
常茂见他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不由得苦笑道。
“茂儿你虽然已经是韩国公，位极人臣，可还是没舅舅对皇帝了解的多。”
蓝玉微微摇头，接着道：“几年前胡惟庸独揽大权之时，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人头落地？”
“舅舅说的是。”
常茂点点头，表情却有些不以为然。
蓝玉心知肚明这个外甥的想法，也不点破，问道：“你一向也很小心，今天怎么敢在皇宫内和我交谈？”
常茂反问道：“舅舅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大胆？”
蓝玉琢磨他话里的意思，仿佛自己应该知道一样。
他猛然间想起入宫之前管事张逢春说的有关朱雄英的事情，莫非是真的？
“茂儿，别卖关子了。”
蓝玉淡淡皱皱眉头，并没有点破。
“这一趟出征纳哈出，陛下只点了冯老和颖国公，我是主动请缨，难不成舅舅真的以为只有三人领军不成？”
常茂见蓝玉似乎不知情，也暂时没说破，提起了出征的话题。
蓝玉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家这个外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对常茂并不是完全放心，正如常茂对他也不是完全放心一样。
“当然不止，到时候我军中不少悍将，也一定会随行。”
蓝玉敷衍道。
常茂年纪小，性子比蓝玉更急，再也憋不住了。
“舅舅，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这次出征结果已经十拿九稳，就是看派谁去捞取这一场天大功劳罢了！”
他语出惊人，直接点明了方才朝会中众人都没有明说心里却早就清楚的真相。
常茂说的不错，这一趟出征势在必得，没有任何输的可能。
差别就在于，谁去领这一场功劳。
蓝玉还是头一次发现这个外甥如此冒失，什么话都敢捅出来。
他撩开轿帘吩咐马夫道：“尽快，去韩国公府。”
马车夫立刻调转马头，向着韩国公府赶去。
车速很快，即便是马车夫想偷听车中的对话也绝无可能。
仅仅这个小细节，就足以看出蓝玉的谨慎作风。
随后蓝玉才钻回车厢轻声道：“我当然知道，这种事不需要说出来，大家心照不宣。”
常茂接着道：“舅舅，那你说这一趟，皇族里谁会去捞这一笔功劳，是秦王，晋王，还是燕王？”
蓝玉悚然一惊，后背挺直浑身紧绷。
他一瞬间也明白了。
朱元璋在朝会上明确说了，太子负有监国重任，不适宜代君出征，那么一定是另有人选。
可皇帝对太子极其看重，这么一次巩固储君未来地位的好机会，他绝对不会错过。
太子不去，谁去？
如果让几个已经就藩的藩王去，无形中就会削弱太子的影响力。
这么一分析，朱元璋的心思就非常明了。
派皇孙去。
而且这皇孙，必须要对太子势力有帮助，甚至是太子之后未来的君主才对。
“你是说……皇帝会派皇孙监军？”
蓝玉想明白之后，态度也有了变化。
这几年不少大臣都在琢磨着立皇长孙，没了朱雄英，还有朱允熥和朱允炆两个人选。
朝臣们察觉得到皇帝不太喜欢朱允熥，而朱允炆言行举止，都有其父朱标的风范。
对比下来看，朱允炆成为太子继位之后下一任储君的概率极大。
为了自己的前途，已经有些官员在想着巴结朱允炆，百般排挤朱允熥。
虽说朱允熥岁数比朱允炆大，可只要他被废了，太子妃没有子嗣，朱允炆就是唯一合法人选。
“即便明面上不派人，暗地里也一定会派人代天巡狩。”
常茂有些得意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