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
对于李霜天的狮子大开口，朱标并不以为意，反倒是平白的提起了三分兴致。
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在朱标看来，李霜天敢于信心满满地提出这个要求。
就一定有他的三分本事。
于是朱标主动伸出手，和李霜天三击掌后，便形成了这样一个不是契约的契约。
虽然说这个约定的底色，是两人之间互相的戒备和妥协。
但是终究，今天一直以来，笼罩在怀德殿里箭拔弩张的气氛。
在这三击掌后，着实是缓和了不少。
而随着气氛缓和，李霜天也是精神抖擞的，把目光转移到了面前的奏疏上。
这也算是他一鸣惊人的开始。
李霜天知道。
自己在这几封奏疏上面交出的答卷，越惊艳越漂亮。
自己能够掌握的主动权才会越来越多。
不过很可惜，前面的几分奏章都是一些平时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这个衙门的拨款申请，就是那个衙门的报表。
这些东西上面是做不了什么文章的。
非要在这些奏疏上面搞出点花哨，不仅不能够达到李霜天的目的，反而会被朱标看清。
不过，李霜天也不着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只是一封一封的过着眼前的奏疏。
每一封奏疏，都用最合适也是最平和的办法写下意见。
然后转交到朱标手里。
看着从李霜天手中转交过来的奏疏，朱标的眼神当中闪过一抹异色。
面前的李霜天，看着甚至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但没想到为人处事竟然如此的老成。
之前朱标之所以表现的那么豪迈，就是要激起李霜天的好胜心。
只要李霜天的心中产生波澜，想要憋着一股气，在这些奏疏上面表现出自己的无所不能。
那么就落入到了朱标的陷阱当中。
毕竟李霜天表现出来的错误越多，就越容易让朱标把控住他的弱点。
尤其是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来说，这样的手段几乎无往而不利。
不过朱标没有想到。
李霜天居然稳妥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直到现在，过了他手的这两三份奏折。上面的批复中规中矩。
虽然偶尔也能从蛛丝马迹当中，看出来李霜天的一些错漏，但这只不过是没有接触过朝政的原因而已。
而且能够明显的看出来，李霜天的批复，一份比一份老练。
按照朱标的推算，再有两三份奏疏，李霜天就能够和浸润在朝堂上十几年的那些侍郎府尹，没有什么两样了。
这种进步速度，已经不能说是让人惊讶，而是相当的惊悚。
尤其是在其中的几次批复当中，李霜天和表现出来的一些思想，可谓是天马行空。
这让朱标恍惚间，有一种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错觉。
莫非来历神秘的李霜天，真的就是天上谪仙？
莫非这个世上真的就有生而知之之人？
这样的想法，让朱标不由的频频抬头，打量着李霜天。
李霜天此时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的奏疏。
侧脸对着朱标，显得是那样的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而李霜天却不知道，此时朱标心中正想着什么，他正无比专注的看着面前的这一份奏疏。
这是一份宗人府送上来的表功封爵的奏疏，按理来说，这是朱家人自己的家事。
是不应该出现在他的桌子上的。
但是这其中的内容，却让李霜天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份奏疏，是楚王朱桢平定蛮夷有功，宗人府申请让其就藩武昌。
按照宗人府的意见，楚王朱桢的王府，占据了武昌闹市区的整整数万亩地界。
而且这还没完，还有数以万计的耕地佃户，都将会和无数金银财宝一起划归到楚王名下。
而且看着宗人府的意思，这样的封赏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甚至于在奏疏当中，连这样做的理由都没有给出半分。
这让李霜天不由的大皱眉头。
他想了想之后，随手从旁边抓过一张宣纸，提笔写了几句。
便夹到奏疏里面交给了朱标。
而朱标打开奏书之后，一看之下也是愣在了原地，忍不住抬起头来对着李霜天问道。
“李先生，这是何意？”
李霜天毫不意外，放下毛笔反问：
“太子殿下真的觉得按照明朝律令，让宗室平白无故地获得这么多的耕地垫护，真的是一件好事？”
“武昌我去过，四周多湖多山，就算是有些许平地，也被水道河流分割的清八路，本就没有多少可供耕种的田地。”
“若是在一言不合就将数万亩，甚至数十万亩的耕地划到宗室名下，那么百姓何以生存？”
“敢问殿下，这等封赏是惯例，还是只楚王一人？”
听到李霜天的问话，朱标并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重新审视起了这份奏书。
而与此同时，在他的脑海里。
六弟朱桢的音容笑貌再度浮现。
对于这个弟弟。朱标格外的亲近一些。
毕竟从洪武六年开始，自己这个弟弟便跟在他屁股后头读书写字。
而因为这个弟弟是朱元璋的第一个庶出儿子，更加受到朱标的关怀爱护，对于他这个大哥也极为的尊敬。
这一次让他就藩武昌，也是因为他评定蛮夷有功。
在朱标看来，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
所以只是在略微的沉默之后，朱标便抬起头来说道：
“一般而言，宗室外出就藩，都是这般封赏。”
“六弟平乱有功，这番封赏是丰厚了一些，但也无伤大雅。”
“就算是普通的宗室外出，也最多在这个基础上减上两成。”
“怎么，以李先生看来，这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李霜天突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嗤笑。
他不由得想起了明朝末年，那些几乎占据了一州半数耕地的肥猪王爷们。
占据了绝大多数的生产资料，但却对这个国家毫无贡献。
这才是明亡的根本原因。
于是莉霜天伸手指了指朱标的面前语气当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若这就是当朝宗室制度的话，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做出断言。”
“未来，明必亡于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