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身上的灰尘都清理干净后，黑罩袍卷进了盥洗室内那一柜子还没用过的浴巾里。
刚回到床上裹上被子，楼下的门就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希尔科几乎能想象得到，青钢影卡蜜尔在知道塔里奥斯特豪宅里发生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是怀疑自己呢，还是其他目的？
十几秒后，卧室门被敲响。
“希尔科，你睡了吗？”
果然是卡蜜尔那有些机械的声音。
希尔科闭着眼睛，等到对方敲了第二遍门后，才仿佛被惊醒的一样，冷声问道，“谁！”
“是我，出了点事，我们需要聊聊。”
门外的密探甚至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那是她提供的那一把枪，卡蜜尔能清楚地记得每一把经过她的手武器。
“好的，请稍等。”
希尔科眼神清明地盯着房门，故意长出了一口气，就像是紧张之后放松下来。
以一个伤员该有的速度下了床，他将手枪装在睡衣宽大的口袋里，就这样打开了门。
“怎么了？”
卡蜜尔看到的是一个睡眼惺忪，头发凌乱的男人，心里的疑虑顿时少了一半。
“去楼下说，塔里奥斯特家族出事了。”
客厅里除了卡蜜尔，还有一个从没见过的金发年轻姑娘。
“到底怎么回事？大晚上他们家人自尽了？”
希尔科语气有些恶毒地调侃，他也从来没表现出对这个家族的友好。
笑话，谁会对一心想弄死自己的人表示友好呢？
“这倒没有，”卡蜜尔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希尔科的嘲讽了，“他们家房子被毁了，就在半个小时前，上城区马山要严查，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这倒是让他意外了，希尔科问道，“你是说他们会一家一家地搜人？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没有哪天法律规定我不能在皮城住一段时间吧？”
法律上没有，但双城之间却有这种不需要明说的沟壑。
夜晚留在皮城的祖安人或者刚从下面移居上来的，都是执法官们重点关照对象。
特别是前者，只要在这个时间里发生不好的事情，多半都会被拉去警局盘问。
“执法官或许不会太为难你，但是他的势力不好说。”
卡蜜尔神情严肃地指出这一点，“我们现在就送你离开。对了，这位是我的曾孙女罗琳卡，她会负责一直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柯里昂先生，您好，”罗琳卡皮肤白皙，长相不算漂亮，也是个丢在人群中不太会引起别人注意的姑娘。
就凭这种气质，希尔科第一时间就断定这也是个密探。
“好吧，”希尔科有些无奈地转身，“给我十分钟收拾行李。”
等他上楼之后，罗琳卡低声问卡蜜尔，“祖奶奶，不是他做的吗？”
卡蜜尔没有明说，只是微微摇头。
……
……
进了一座私人‘尖啸’（海克斯升降机），希尔科有些纠结地望着越来越远的上城。
“小姑娘，你的祖奶奶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现在这种行为有点蠢？”
罗琳卡·菲罗斯似乎不太明白，碧绿的眼睛看着希尔科，并发出疑问，“为什么？”
“你看啊，蓝熏庄园出了事，你们马上就送我离开。”
希尔科耐心解释道，“这两件原本毫无关系的事情，是不是就变得说不清道不明了？”
你祖奶奶怕不是想利用我误导一些人的注意力？
后面这句希尔科当然不会直接说，只是卡蜜尔这次做事的痕迹实在太过明显。
而且还是让自家的人送，这是还想表明菲罗斯家族跟自己站在一起的立场？
今晚除了塔里奥斯特家族那几个倒霉蛋，恐怕还有很多人彻夜难眠了。
“是吗？有什么吗？”
罗琳卡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笨拙，连忙搓了搓那浓黑的发辫道，“抱歉，祖奶奶只让我将您安全送回去，并没有说其他的。”
这……这姑娘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希尔科猛然意识到，这姑娘虽然是密探，也具有菲罗斯家族大多数密探气质普通、丢进人群就找不到的特点。
恐怕，不是天资不聪慧的，就是特别会演戏的。
私人‘尖啸’的速度很快，目的地则是将他们送到中层之下。
相比上城今晚的‘热闹’，祖安旧巷这边的萧索反而显得安宁。
已经两点多，巷子里除了野猫野狗并没有人的动静。
自从希尔科开始在这边建立收容所，附近的残垣断壁便被清理干净，建造起一排排不算高的屋子。
每间屋子有四张床，可供四个流浪者渡过危险的夜晚。
厨房和洗漱则是统一建在巷子一头，另一头之外是几个不大的作坊，来自几位炼金男爵的资助。
平时他们会提供一些细碎的工作或者技术培训，这样流浪的人们就能在学习手艺的同时得到一些工钱。
罗琳卡惊奇地听着希尔科介绍这条巷子，然后竖起大拇指称赞：“柯里昂先生，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好人？”希尔科依然觉得这两个字的跟自己毫无关系，“我可是最大的微光贩子，你确定？”
“这……”罗琳卡自然知道希尔科的过往，纠结了一下道，“别的不说，您的这些行为确实让祖安渐渐变好了。”
似乎是怕希尔科不信，又扬起小脑袋补充道，“真的，就连从来没夸过我的祖奶奶都说您是一个十分有理想，并且在努力实现的人！”
青钢影居然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
希尔科笑了笑，“我已经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此时，两人已经走出了旧巷，光线杂乱的祖安并不是座会遵循时间休息的地下城。
“那好吧，柯里昂先生，谢谢您一路跟我讲的话，我会如实转告给祖奶奶的。”
罗琳卡碧绿的眼睛里居然全是真诚，希尔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摆了摆手，将人赶走，所以说着姑娘到底是太聪明呢，还是太耿直？
不过卡蜜尔还真是挑对了来送自己的人。
要是心机太深沉的密探，那么双方的合作关系必定蒙上一层怀疑，尽管他们彼此本来就不是完全信任。
罗琳卡离开之后，希尔科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换上黑罩袍，带着必要的东西转身奔跑起来。
还是那座只能容纳三四人的尖啸，回程的途中，罗琳卡并没有发现它的下方吊着一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