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慷考虑到两边都是联邦的人，闹大了不好。
他拨了医护中心的号码，把三人从狼藉的现场扶出来。
“都冷静，大家都打住！”卢慷说，“托德，你不仅固执而且蠢。挑人打架还挑个最强的，我都一直给你使眼色了，你眼睛瞎吗？”
托德瞪着他，又气又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没有被打到住院已经算幸运了。”卢慷玩着从他那里赢来的古董硬币，还在火上浇油。
诺凌烽不想再听他胡扯，头也不回得往外走。
卢慷不再管他们，迅速跟上。
诺凌烽发动他那辆临时组装的小破车，卢慷钻进副驾驶，麻溜得系上安全带。
“还蹭车啊？”诺凌烽瞪着他。
“送佛送到西么。”卢慷说，“被你一搅合，我也觉得新品没什么可看的。”
“我开到垃圾处理场就把你踹下去。”
卢慷头往后仰，爆笑出声。
他把手肘架到车窗上，迎风吹着口哨。
诺凌烽笔直得坐在旁边，从早上起他就有些心不在焉，像在思考什么难题。
车开上大路，进入苍南主城区的繁华大道。
卢慷注意到阿妮娜站在街边，像是在等车。
她穿着兜帽服，身后背着一个大乐器。
阿妮娜把兜帽放下来后，脸颊和鼻子有几处灰，手指关节上沾着红色的印迹。
“你又找那帮家伙打架了？”诺凌烽无奈地摇头。
“对呀。它们日子过得不好，就想来找茬。”
她钻进后车座，闻到一股猩味。她皱着鼻子，坐垫被挤到一边。
卢慷知道她的职衔是空职，因为“亲属优待计划”跟着诺凌烽调到联邦的，平时总不见人影。
卢慷跟她打招呼：“阿妮娜，你背的是吉它吗？它跟你的气质很不搭。”
“那我应该背什么？”
“狙击枪之类的。”
“……”
这时诺凌烽接了一通电话，卢慷竖起耳朵偷偷听。诺凌烽没在电话里说什么，但脸色变得异样。
“都准备好了？……好，我去看看。”
诺凌烽报出他的方位，然后收起通讯器。
他把车停靠在路边，转头对阿妮娜说：“我要离开48小时，这段期间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怎么不带上我？”
阿妮娜很不满，指着车窗和坐垫上的污迹说，“你们就连打架也没叫上我。”
“你以为我在玩吗？科技塔那只耗子又出来探头探脑了，我需要你留下来收拾烂摊子。你吸引‘姬璐瑶’的目光，我脱身办点事！”
阿妮娜一声不吭，她把袖子撸到手肘，脸被阴影笼罩着。
她此时就像一只小野兽，虽然外表美丽，身上却有浓浓的“进攻”气息。
诺凌烽看向卢慷，对他说：“事发突然，有件事能拜托你吗？我一时想不到其他人选。”
“感谢你的信任。你说吧。”
“阿妮娜不懂规则，会主动惹祸。这段时间你看着她，别让她伤及无辜。”
“这我怎么看啊？她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说不准哪个点就爆了！”
“别让她做出违法犯纪的事就行了。必竟在人间，就要遵守人间的规矩。”
诺凌烽的时间紧迫，马上就要走了。
他把手表摘下来给阿妮娜戴上，说：“等到时间清零，我就回来了。”
阿妮娜沉默着。诺凌烽拍拍她的肩膀，然后下车。
卢慷问：“你会准时出现，没错吧？”
“当然，用不着担心我。”
一辆豪车从远处冲来。
这款超级跑车全球只发售十辆，但没有一辆是在街头合法的。
此刻它停下来后，诺凌烽钻进车里。
它的发动机产生巨大马力和扭矩，速度快得跟火箭飞船一样。
车灯亮起，瞬间加速，车尾灯一下飞出去很远！
卢慷下车后听到纠察队的警鸣声在逐渐靠近。
纠察队一辆接着一辆从他身旁飞过，长串的声响紧跟在超级跑车后面，可是根本追不上。
跑车加速度以后，早就不知所踪了。
/
联邦内部的联谊活动安排在晚上。
卢慷把阿妮娜喊去吃饭。烤肉餐厅在一个三层独幢的顶楼。
楼顶种了一棵大树。那棵大树是用直升机从空中吊下来的。
苍南一些建筑楼顶多多少少会有几棵小树，但是大树并不常见。
“我不饿。”阿妮娜语气里似乎还在气诺凌烽丢下她。
“这家餐厅要提前半年才能预约上，”卢慷说，“有五香烤肋排、腌芥籽焦糖洋葱丝……你平时爱吃什么？”
“曼越橘汁和蚁后。”
“啊？”
“蚁后是白色囊状的虫子，塞满蚁卵和昆虫脂肪。生吞要吐掉翅膀，蚁后掉进喉咙里还会挣扎，它的味道很像胡桃……”
“好！不要说了！”
卢慷闻到了餐厅沾满甜酱的香肠香气，但他现在很想吐。
联邦里同期进来的同事定期聚餐，全员到场了，就差他一个。
卢慷的通讯器都快被打爆了。
阿妮娜背着吉它，跟在他后面进入餐厅。
餐厅提供龙虾沙拉和番茄牛尾汤，木桶里有葡萄酒，也有专门的人递啤洒。
烧烤架上涂满红辣椒的牛腩，滚着一小撮油。
“你这家伙终于露面了，罚酒！”几个人围上去，手上端着酒杯。
“有谁不服气的，打一圈试试！”卢慷恢复了他的交际花的身份。
阿妮娜点了生鱼片，慢腾腾地吃，旁边喝咖啡的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也给阿妮娜点了半杯咖啡，咖喱伴侣加了不少。
卢慷喝了一圈后，过来对阿妮娜说：“别喝这玩意了，我有更好的东西。来尝尝冰茶！”
冰茶属于另类泡茶法——茶水用冰泡。
茶壶里放入茶叶和冰块，在冷藏室里放一晚上等冰慢慢化掉，就会格外甘甜好喝。
服务人员用银托盘端来两杯冰茶，每杯各有一小撮薄荷。
阿妮娜皱着眉喝了一口，全都吐了出来。
卢慷笑她还没到懂茶的时候，这时人群里爆出一阵喧哗。
“今晚的重头戏开始了——这锅香菇仙人掌，人人都有份！绝对让你今夜难忘。”
周围有人起哄，响起掌声和尖叫声。
“香菇仙人掌有什么好稀罕的，火星上种的？”卢慷问旁人。
皮肤晒得黝黑的男人跟他解释：“原材料就是植物园的温室里一种仙人掌植物，称为乌羽飞。它体内有一种生物碱叫墨斯卡灵，人吃后会进入梦幻状态，会做清醒梦。”
“你试过？”
年届五旬的男人也加入谈话：“有人说他看到了满天水母。还有人吃完后感觉自己看到的人不再是人，眼睛变成两个菊花，脑袋变成含苞待放的花朵……整个感觉非常奇妙。”
“有你们这些吃货在，植物园早就吃完了吧？别上当了，就是饭店的噱头！”卢慷说。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所有人盯着端上来的香菇仙人掌，围成一圈，目光里满是好奇。
卢慷也忍不住坐过去。
阿妮娜喝着曼越橘汁发呆。
一只甲虫从花园里飞过来，掉到她手上，她下意识地将它拍死。
虫的黏液粘在了指缝间，她读取到昆虫生物碱的小分子与相互作用的DNA识别。
卢慷给她留了位置，过来招呼她，领她入座。
晚宴的最后一道菜开席了——
大家默默夹菜，期待吃完仙人掌后会出现幻听幻视。
可惜一锅肉快吃完了，大家的神志还保持着清醒。可能真如卢慷所说，就是饭店招客的噱头。
普通香菇对人类而言食用不会有事，但对阿妮娜来说，如果不慎吃了食用菌就会发生失控。
只有诺凌烽知道这件事。
他在日常饮食里规避着敏感源。但这次走得匆忙，他忘记告诉卢慷。
此时阿妮娜吃了香菇仙人掌，胃正在翻滚。
她看到一屋子的小人飞来飞去，眼前出现了视物显小的幻觉……
地面变成波浪，整个房间颜色异常丰富，周围的一切放大在她的眼球上。
虫尸的黏液还粘在手上，她无法自控，瞬间读取了虫的基因序列。
于是她在众目睽睽下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
一只长戟大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