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慷在薄雾中寻找诺凌烽的家。
这边的社区都是独幢的房子,附近一家超市都没有,但有很多酒馆和当铺,以及三家支票兑现所。
雾霭慢慢在林荫路上飘荡,楼房相继被吞噬。
白雾又轻又柔,无边无际,不知为何令卢慷感到紧张。
车快开到荒无人迹的地方,卢慷忍不住问:
“再往前就是荒野了,你们到底住哪?”
开出社区后,他注视着绵延的山路,道路笔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她终于开口说:“到了。”
车子拐弯熄了火。
她打开车门走进车道的灰尘里,偏离大灯的强烈光束,往前走了一段。
卢慷在黑暗中站直身体,看到一块空地上突然出现几栋相邻的废弃工厂,它们就像凭空出现一样。
“原来利用光影技术隐藏位置。”卢慷感叹道。
几只天蛾从他身边飞过去。
夜间的天蛾很活跃,它们密密麻麻地集群朝工厂飞来,还夹杂着不少夜蛾黑卵蜂。
它们密集地落在地上,地面覆盖了一层15厘米厚的昆虫,地表就像沸腾了一样,就连树枝都被压弯了。
卢慷用手挥赶蛾虫,感到情况不对劲。
“我说,阿妮娜,诺凌烽不会在瞎捣鼓什么放射性物质吧?”
阿妮娜摇摇头。
工厂外围了一圈铁丝网,他们靠近时十几道光束打下来。
卢慷留意到电线从墙洞里引出来,水泥地上沾了黑色油污,有匆忙收拾后的痕迹,明显是临时征用的。
她朝大门走去,脚步声在空旷处回响。
卢慷听到她对着黑暗处叫了几声:“白洛克!”
工厂的鸡笼打开,以白鸡为首的鸡群缓缓而出,它们盯着阿妮娜迟疑片刻。
“苏塞斯!白来航!洛岛红……!”她继续高声喊。
鸡笼全部开放了,鸡群不再瑟缩,乌泱泱地像一支庞大的队伍,扑向地面的昆虫。
天蛾被惊飞,鸡群开始上下啄食。
卢慷看到工厂上方射出一道半圆型防护罩,呈波状,以工厂为中心辐射开来。
天蛾飞到防护罩的边缘,被电击打落地面,防护罩的边界渐渐积累了数量惊人的虫尸。
鸡群前扑后涌,天蛾怎么都飞不出去,开始拍打工厂的墙壁和窗户。
卢慷指着鸡群,惊得嘴巴微张:“你们是农场主啊?养了这么多蛋白质,两个人吃得完吗?”
阿妮娜说:“这是巡逻鸡,不是用来食用的。普通鸡禽吃了有毒的化学物质会改变肉质,无法食用。凌烽不想在地上放火或使用毒药,就着手改装了一批机械鸡群。”
“这是假的?”
卢慷看着那些傻鸟还在不停捕食蛾虫。
这时阿妮娜推开工厂的铁丝网大门,对他挥一挥手:“再见。”
卢慷被这个突兀的转折又惊到了:
“哎!都送到这了,不请我进去喝一杯?”
他往前走两步,工厂大门突然竖起四枚矢弹发射器和两架弹丸光速枪,等离子闪电发射炮左右伸出,枪管全部对准卢慷。
似乎再往前一步就要他小命。
“这不是我设置的,是凌烽做了人像识别。还有啊,现在离武器发射不到十秒……”阿妮娜提醒他。
卢慷眼里探究的光芒消失了。
他跳上车,车灯亮起车飞快地驶离车道,瞬间消失在视野里。
/
天上悬着半个月亮,风声高亢。
诺凌烽站在高处,遥望远处的白色巨塔。
塔边的警戒灯的黄光忽明忽暗地闪烁。
他瞥一眼手表,上面闪烁的圆点正在快速接近他。
他把随身工具箱打开,黑暗中他听到了蜿蜒爬行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环绕这栋高楼的天台。
“咔嗒”一声,他把工具箱盖上,眯起眼警戒地望着身后。
蛇男突然出现,他的脸从黑暗中突兀得露出来,身体还隐藏在黑暗里。
他露出渗人的笑容:“晚上好,诺凌烽!我猜你不会想要进入科技塔吧?”
“跟你没关系。”
“不,有关。显然我们的目标一致!”蛇男的声音尖利、烦躁,还有些发颤,“我厌恶联邦!他们以为在苍南很罩得住,都是自以为聪明的小杂碎。”
“蛇男,我也是联邦的人。”
“你跟他们不一样!我闻得出你的气味,跟我们是同类……”
“那是你鼻子出问题了。”诺凌烽冷冷地说。
蛇男咝咝笑了几声,他在暗中蜿蜒的声音极其干涩,就像枯枝刮擦窗户一样。
蛇男远着处方的白塔,满怀期待地说:“科技塔是白色坟墓,进去的人没有人能活着出来。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我习惯单打独斗。”
“别急着拒绝我。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诺凌烽的眼神充满警觉,他摩挲着工具箱的冰冷外壳,盯紧他:
“直说吧,你会拖我的后腿。除了生意外,我不想跟你们有更多交集。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这句话无疑刺激到蛇男。
他爬到地上,朝诺凌烽靠近,扭曲的影子在墙上亦步亦趋。
上半截是人,下半截拖着蛇尾,立起来有三米多高。
他的眼窝深邃,下颚开开合合,舌头有如粗皮筋一般龟裂——他此刻的模样跟白天派若两人。
诺凌烽第一次看到蛇男的本体。
蛇男刚要朝他扑去,阿妮娜从天而降。
一脚踩到了他的头顶,力道大得惊人。
诺凌烽看了眼手表,圆点的位置与他重合了。
阿妮娜穿着同款夜行服,根本没发觉到自己刚才踩到了什么,还倨傲地将头一甩:
“我迟到了吗?我好像听到什么东西在爬。”
蛇男被她踩在脚下,有如一坨冒气的诡异肉块。
此刻他的尖叫发出来就像碎玻璃,还含着某种责怪。
“还不快抬脚?”诺凌烽对她说,“你快把我的顾客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