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碎石路在脚下刺耳地吱嘎作响。
夜班执勤同事朝他走来，顺势指了指车：“诺凌烽，你还好吗？”
从车的外观来看，它似乎刚在泥浆里打过滚，冷却器上全是泥，更夸张的是车后盖都没了。
“很好。”诺凌烽说。
同事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好！我从内部得到消息，恭喜你获得特权。说实话，我在联邦呆了三十年，这种美差从没遇到过……”
“我把美差送你要不要啊？”
“不、不行……这种事怎么行……！”同事吓得连连摆手。
执勤同事注意到了坐在副驾的阿妮娜，他的眼睛顿时变得像深海鱼，细小呆板，还闪着怪异的光。
诺凌烽看到了，他拾起外套，不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再会。”
他钻进车，踩下油门，扬长而去。他打算回移动大厦的住所休息。
中途有一通电话打进来，他接听之后，只听到噪音，接着信号又断了。
“谁把信道给占了？”
他很纳闷，这一天发生了数不清的怪事。
车开进移动大厦的停车场，这里从来都没有停满过，总是空荡荡的。
诺凌烽关掉引擎，前灯刚一熄灭，车篷突然松动，一股烟从破裂的散热器里冒出来，内部传来金属的咔咔巨响。
“看来是彻底坏了。竟然能撑到现在，真不容易。”
“你要改装一辆吗？”阿妮娜问。
“我倒是想。虽然自己组装也可以，但是工厂都在郊区，来回有些麻烦，还不如直接买。”
诺凌烽头也不回地进入移动大厦。
阿妮娜在报废的车上踹了两脚，也跟着进入。
电梯里，诺凌烽突然感到一阵诡异的预警，全身的鸡皮疙瘩像波浪般涌至。
电梯停到了所在的楼层，他环顾四周，也不清楚是什么向他袭来。
他带着疑问按上房间的指纹，打开家门。
宠物黑豹阿尔法迫不及待得扑上来，他把它抱住，和它玩耍，很快就把其他事忘到一边了。
阿妮娜把外套扔在地上，穿过走廊，影子转过墙角不见了。
诺凌烽没听到什么怪异的声响。
他拉上窗帘，来到客厅里的十几台电脑前面。
他的电脑全天都在运作，一部分电脑连着网络，一部分没有联网。
虽然这是身为工程师的天职，但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诺凌烽把搜集的资料进行解密，把没用的删除，有用的备份在随身电脑中。
电脑芯片就放在他的左手掌心，随时能调出来使用。
阿尔法过来缠他。他陪它玩了一会儿，给它添置干净的食物和水。
他发现除了空空的水缸外，他饲养的一只白颈鸦也失踪了……
那只白颈鸦总喜欢停在他的书桌上，望着他进进出出。
白颈鸦要是饿了，也会落在走廊上，走进厨房，他就会用冰箱里的小块食物喂它。
现在这些宠物全没了踪迹，诺凌烽气得朝里面的房间大喊一声：“阿妮娜！记着，不要再吃我的宠物！”
房间里没有回音，只有哗哗的水声。
诺凌烽上网打算买辆车明天代步用。他点开电脑，一张大的全息屏出现在客厅。
他挥手浏览汽车官网，一辆火星气旋装甲越野车落入他的眼中。
车身线条粗犷流畅，发动机的评测也很满意。
“就是它了。”
支付后他准备退出订单页面，却发现网页竟然被劫持了——
不仅如此，屏幕还弹窗出来。
简直嚣张得要死。
哪家的黑客黑到他的头上了？真是是找死！
他的头上充满问号。
接着眼前又弹出无数窗口，这次内容不同了，有不同肤色的女生铺满视线所及的全部屏幕。
他呆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把目光移开。
不管他把头转向哪里，画面都随着他的视线转动。
他快疯了。
不能辙消，不能关闭，只能看。
电子红眼追踪着他的视线，屏幕跟随着他的目光来回转动。
他烦了，随手点几下。
系统按他点击的指令拎出几人，其他人的画面全部消失。
接着被选择的窗口放大数倍，比较大的画幅呈现那几名候选者，画面清晰到能看清毛孔。
“非常幸会，很高兴与你相识。”屏幕中的女生开始说话。
诺凌烽听不下去了，要强制关闭窗口。
宠物阿尔法站直身体，竖起耳朵，嘴里发出了低吼。
诺凌烽想起了米尔顿说过的那句话：‘只有这件事情无法拒绝’。
“去他的无法拒绝——我！就！不！选！”
越逼着他，他就越不高兴。
诺凌烽的十几台电脑对抗外部的网络劫持，开始强势反攻，并且很快夺回了主控。
他立即抬手将窗口关闭。世界终于恢复了宁静。
可就在黑屏前的一刹那，他听到了系统发声：
『已经记录下您的选择，我们很快安排线下见面！』
“……啊？？”
阿尔法趴在地上盯着他，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在干嘛，两只绿眼睛闪着好奇的光。
诺凌烽把阿尔法带进卧室。
他在考虑要不要晚上换地方住，又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没什么可怕的。
他放松下来，很快忘了刚才的插曲。
诺凌烽去厨房把一块牛排、烤马铃薯扫进肚子，甜点做了冰淇淋苹果派，手边放着一个装满冰块的铁桶，里面有几罐黑啤酒。
阿妮娜来到厨房的时候手上还拿着游戏机，她随手从铁桶中拿出一罐啤酒，喝到罐底发出声响才把罐子扔进垃圾桶里。
“凌烽，我感觉很不对劲。”
她刚洗完的湿哒哒的头发往后梳，水滴没有滴下来，而是化成了烟雾，并发出咝咝地声响。
“又怎么啦？”他见怪不怪地问。
“我们今天无论到哪都会遭到袭击，餐厅里的事不是巧合。”
“所以你认为你被针对了？”他又想起那个谣言，问，“为什么？是哪里露出破绽吗？你一直保持着人形啊，本体从没有在外面展现过。”
“谁知道呢？是不是你最近太高调，露出马脚了？你又买了几个工厂……”
“我是为了搞‘创作’!”
他们本想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突然门铃响了，铃声从客厅一路传到厨房。
『已经记录下您的选择，我们将很快将安排线下见面！』
他想起系统那句的提示语，皱起眉头，没有立即起身开门。
他脑子里想的是，有没有其他办法绕过这个无聊的、毫不尊重当事人意愿的所谓“奖励”。
阿妮娜也没有理会门铃声。
她下一局游戏就要开始了，队友正在线上喊她。她对诺凌烽摆摆手，飞快回到房间关上门。
诺凌烽移步到门厅。
门铃声仍未停止，他打开门，惊奇地发现门口没有人只摆着一辆餐车。
他并没有叫餐车服务。
他困惑得打开餐盘盖看了一眼：
咖喱牛排千层饼、五香烤肋排和培根炒孢子甘蓝……看上去很丰盛。
往外走了几步，走道上也没人。
他还记得进入移动大厦时，全身僵住，当时有一股惊悚感迎面扑来。
想到这种不好的预感，他立即回到家中，把门关上。
他发现身后多了一个影子，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女人。
诺凌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很可能是在他刚刚转身的时候。
她简直就像个幽魂，没有脚步声。
他望着那个女人，瞥见女人眼中有某种正在发亮，让人并不愉快的东西。
“诺凌烽中武尉，我能进来吗？”
她嘴一撇发出狞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
她的牙齿又多又白，使他想起了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