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僧智一直看这个老头不爽,屡次劝说兄长王僧辩一定要抵防这个贱民,可是兄长仁慈,还真相信他们登坛结盟发下的誓言就能约束住他。
虽然心中不满,要真让他在这里直接冲杀了陈霸先,他还真不敢。
也就只能仗着自己有南梁最好的骑兵队伍,在陈霸先的面前耀武扬威一下。
战马落蹄,王僧智顺势翻身下马,抱拳对陈霸先拜了一拜:“没想到司空这么有空,都跑到在下的辖地来巡视,真是辛劳!”
陈霸先双手垂立,面无表情的淡然说道:“昆山流民抱乱,直接影响我京口大营后方安稳,本将军不来行吗?”
王僧智抱拳抱了个寂寞,尴尬的放下手看向别处:“闵苌那个混账呢?一群流民都管不好,本将军非砍了他不可!”
“这点你倒是可以省心了,闵苌昨夜坐车去码头,从马车上摔下来死了。”
王僧智豁然扭头,目光阴冷,死死的盯着陈霸先:“摔死了?不会是司空你杀了的吧?”
陈霸先冷笑一声:“我要斩闵苌,还用找借口么?流民抱乱,他就算有十个脑袋,我也能给他砍光!”
王僧辩和陈霸先明面上虽然没有翻脸,可暗地里暗流涌动,这一点谁都能看得懂。
南徐州所在的京口周围,北方江对岸就是齐国,东南吴郡就是王僧辩的弟弟王僧智,南方义兴是韦载,更南边陈霸先的老家吴兴是王僧辩的女婿杜龛,还有会稽的张彪,再加上王僧辩自己守着西边的建康。
整个京口四面八方,除了北方的齐国,全是王僧辩的亲属部下。
要说两个人马亲如一家,和谐友好,路边随便抓个瞎子来问,他都不信。
或许也正是王僧辩如此紧迫的安排,最终才导致了陈霸先几个月后,孤注一掷的偷袭了石头城,把王僧辩给干死了。
至于现在,他就算有那个想法,不是还没有彻底翻脸么!
王僧智看的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只是扭头对刚从城门边跑过来的县丞卢昊吼道:“卢昊,给我说说什么情况?”
卢昊吓的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哆嗦着把昨夜他知道的情况仔细的说了一下。
可惜昨夜他都没有出城,大部分消息都只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王僧智看向不远处城墙下还没有清理的十多具尸体,冷笑一声:“好一个从马车上摔下来死掉的,这明明就是那群流民抱乱,杀死了朝廷命官,他们就该被赶进长江里淹死!”
陈霸先眉头一皱,然后对身边众人挥挥手道:“大家都让开一点,别挡着王将军去把码头的几万流民都赶进长江里淹死,好给他的县令报仇。”
裴忌一听也忍不住笑了,立刻招呼大家赶紧退后,不要挡在路上。
王僧智被陈霸先给将了一军,一时间还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过就是说一句气话,闵苌怎么死的他才不关心呢,他坏了事,王僧智自己都想砍了他。
可是自己砍和被别人砍虽然都是死,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王僧智扭头看向码头方向,这里过去二十多里地,除了一条黑线,什么都看不清,可是谁都知道,码头那边的情况不寻常,几万流民,不是昨夜才抱乱么,陈霸先居然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到了昆山县城门口,甚至比他的骑兵都更快。
他也不回答陈霸先的问题,翻身就上了马,对身后士卒吼道:“随我去码头看看,一群贱奴,还真能翻了天不成!”
他这话一语双关,明明是乌丸王氏后代,非说自己是太原王氏的后代,反正自己感觉自己是真高贵,当然就看不起陈霸先这个没有显赫家世背景的人。
在他的眼里,陈霸先就算官至司空,那也是贱民!
京口的将士一个个怒目而视,手中兵器捏的嘎嘎响,只要陈霸先一声令下,他们就算人少,也绝对会冲上去和王僧智拼命的。
可是陈霸先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甚至都风轻云淡,好像一点都没有听出来他话里那讽刺的意味一般。
几百骑兵踩起漫天的烟尘,迅速的朝码头方向去了,赫连蕊担心的道:“主人,他不会真的去杀流民吧?”
赵研感觉不可能,毕竟码头那边可不止几万流民,更有陈霸先的京口水师。
他没有说话,裴忌就狠狠的说道:“他要真敢动刀,就别想活过今天。”
赵研听的身体一颤,斐忌这么一说,他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王僧智今天若是真的敢杀人,他就落下了一个致命的把柄在京口军的手里。
两边的人本来就在明争暗斗,对方的过错就是自己的机遇。
只怕在陈霸先此刻的心中,他都巴不得王僧智一个冲动,直接向流民举起屠刀,甚至还要多杀一些才好。
这样他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把王僧智给解决掉。
那么昆山的事情呢?
他远在京口,居然能先一步赶到昆山,难道就真是为了流民?估计他是真想趁这个机会,把闵苌给砍了,好清理一下自己的后院。
当着流民的面,数落一下闵苌的罪过,再一刀砍了他,这好处可太多了,尤其还能想办法硬在昆山安插上自己信得过的一个县令,他京口的后花园才能更稳妥。
可惜闵县令英明神武,自己先死了,成功的阻止了陈霸先的阴谋。
闵苌死了,剩下就看王僧智是否配合。
估计悬,能在这种乱世中活出个人模狗样的人,谁都不是好人,同样,谁也不是傻子!
陈霸先都不去看远去的骑兵,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卢昊:“你是昆山县丞?”
卢昊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回司空话,卑职正是昆山县丞卢昊。”
“跟我说说县城内的情况吧。”
陈霸先看了看县城的大门,那里城墙安然无恙,还有不少流民的尸体,他也没兴趣进去了。
转身就向码头走去。
卢昊急忙爬起来,跟着陈霸先的身边,仔细的把县城里的情况说了一下。
县城里能有什么情况!不过就是紧闭城门,人心惶惶罢了。
陈霸先听了几句就没了兴趣,他又看向赵研:“义博可有什么打算?”
赵研还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义博这是在叫自己。
他苦笑摇头,这突然有了个字,还真有些不习惯。
“此间事了,当然是进京听候吏部差遣。”
这是明面上的话,内心里,他想的是去了京成,得赶紧找萧方智确认一下,要是那小皇帝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他不知道的话,要不要揍他一顿?
他真是把自己坑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