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真的很希望秦牧是个骗子！
如果秦牧是个骗子，那大秦二世而亡的谶（chèn）言便是假的。
朕不得长生的谶言也是假的。
龙生十八子，各个不顶用的谶言依旧是假的！
但秦牧一直以来给嬴政留下的印象却告诉嬴政。
秦牧是骗子的可能性，极小！
这一顿午膳，花费了比平时更长三倍的时间。
席间嬴政一直在沉吟思虑。
用过膳后，嬴政以绸布擦了擦嘴，沉声开口。
“为朕换便装，传令蒙毅陪侍。”
“备车！”
一个时辰后，一架单马车驶入长安乡，停在了秦府门外。
在苏柳等人的努力下，秦府大门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干净整洁。
但蒙毅耸了耸鼻子后便低声开口。
“陛下，此地有血腥味和烤肉味。”
“不是人血、人肉的味道。”
嬴政心中一沉。
如此看来，昨夜果真有大量蝙蝠冲撞秦府啊！
目光扫了眼门扉，嬴政心中对秦牧的信任又动摇了几分。
“黄君子？”
轮值门子的英布看到嬴政，赶忙拱手一礼。
“英布，见过黄君子！”
对于这位大主顾，英布可是印象深刻的很！
嬴政收拢思绪，略略颔首。
“秦君子可在府上？”
英布笑道：“家主如今正在后院。”
“烦请黄君子随某来。”
跟着英布一路进入后院，嬴政便见秦牧正坐在凉亭中。
秦牧面前还摆放着一座黄铜锻造的锅釜。
下方火炭燃烧，釜内清汤滚沸。
“黄兄？”
听到声音，秦牧循声抬头，笑而招手。
“你来的倒是巧。”
“来来来，共餐之！”
今日的秦牧没穿素色长襦，反而穿着一件锦衣。
脸上也没了那超然世外的表情，反倒是浑身的少年意气。
乍一看，嬴政差点没认出来此人就是秦牧！
此人真是那卜天算地的秦君子？
这般作态与朕的那些傻儿子有什么区别？
嬴政极其古怪的问道：“秦君子今日倒是与往常大相径庭啊！”
难道是知道装不下去了，所以开始自暴自弃了？
但你若是明白自己装不下去了，为什么不跑呢？
你当朕不会杀你？
是你飘了，还是朕提不动刀了！
秦牧洒然一笑：“秦某以往多思出尘离世而贴近天道。”
“但如今却突然恍然，若不入红尘，又怎脱红尘？”
“故而秦某边想试试，可否与红尘中寻得新机。”
秦牧很清楚城中流言对自己的影响有多大。
所以在破除流言，挽回自己的形象之前，秦牧不准备继续卜卦。
毕竟就以秦牧现在的公众形象来看，就算秦牧卜了卦，人家也不一定会信。
信了也不一定会给多少卦金。
既然如此，那现在还不如享受享受生活呢！
赚了这么多钱，总得享受享受嘛！
嬴政却是被秦牧的话吸引了。
“入红尘？”
“脱红尘？”
“这也是一条成仙之路？”
秦牧却没理会嬴政的问题。
右手一引，秦牧笑问：“黄兄，可愿共食之？”
说话间，苏柳将一盘片的飞薄的羊肉放入锅中。
见那羊肉片在水中翻涌，最终形成令人垂涎欲滴的颜色，嬴政颇有些口舌生津。
“秦君子，这餐食是？”
秦牧笑道：“此为秦某随意而做的一种新餐食。”
“此锅通体由黄铜一体锻造而成，此为道。”
“上下开两个圆釜，上釜盛羹汤，下釜燃木火，此为刚柔并济。”
“釜中分三格，各以鸡汤、菌汤、清水汤沸之，此为天地人三才相合。”
“此釜所寓，便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鱼羊等肉、各色菜蔬皆可入釜内煮而食之，此意为万物合一。”
“此餐并非分案而席，而是众人皆围釜同餐，乃是为渡人渡己！”
听着秦牧的介绍，嬴政一愣一愣的。
这顿饭的仪式感这么足的么？
三才相合、刚柔并济、渡人渡己都整出来了？
这哪是吃饭？
这怕不是在边吃边修仙吧！
嬴政虽然听的有些茫然，但却不明觉厉！
嬴政忍不住问道：“此餐何名？”
秦牧笑道：“涮羊肉！”
嬴政：？？？
蒙毅：？？？
你特么把道家哲学、宇宙至理、天地人都给装进这锅里了。
结果你就起了这么一个朴实无华的名字？
你对得起刚才你废的口水么？
啊？
这画风完全不对劲啊喂！
心中疯狂腹诽了半晌，嬴政却突然间灵光一闪。
“涮羊肉？”
“秦君子之意难道是……”
“道法自然、返璞归真？”
秦牧欣赏的看向嬴政。
“不错，涮羊肉之名，便是为道法自然！”
“黄兄不愧是秦某的有缘人。”
“宿慧之强，令人艳羡啊！”
嬴政畅快大笑：“秦君子过誉了！”
谈笑间，嬴政也没了对聚在一个锅子里吃饭的排斥。
甚至都忘了自己刚吃完午饭没多久，自然的在秦牧对面落座。
夹了一筷子涮羊肉，蘸了些碗中已经调配好的酱料后送入口中，嬴政不由得双眼一亮。
“不过是区区清水煮羊肉，为何如此美味？”
以嬴政的身份，什么美食他没吃过？
但偏偏，这简单朴素的涮羊肉却抓住了嬴政的味蕾。
秦牧温声笑道：“羊肉之薄为一。”
“秦某从胡商手中购得的韭菜花，也是重中之重。”
“黄兄，来尝尝这菌汤锅的滋味。”
这一刻，嬴政已然忘了他此行的目的，筷子不由得向另一个锅中探去。
与此同时，长安乡密林中，卢勋低声开口。
“陛下已经进入秦府。”
“刘兄，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