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双眸愕然瞪大,手指发颤的指向秦牧。
“你!你!你!”
世人皆知,李斯乃是当今法家的领袖。
但李斯果真笃信法家么?
李信真正的恩师,其实是少年时担任粮库管理员时看到的那两只老鼠!
住在茅厕的那只老鼠吃口屎都会被人追打。
住在粮仓的那只老鼠却顿顿吃米吃到撑也不会有人理会。
这两只老鼠让李斯明白了环境和靠山的重要性,也让李斯醒悟了自己的道。
硕鼠之道!
李斯之所以挥舞法家旗帜,也不过是因为法家势大,且嬴政喜欢法家而已。
所以李斯可不就是一只披着法家皮囊的老鼠么!
但这一切,李斯甚至都没对自己的妻儿说过!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秦牧算出来的?
李斯惊骇的站起身来。
面前的案几被直接掀翻,双眼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秦牧。
“哗啦~~”
秦牧似是早有所料一般,提前拿起了自己的茶杯和茶壶,淡声一笑。
“如此,足下可知秦某是如何得知足下身份的了?”
李斯目光有些惊恐的看了秦牧一眼,强作张狂的拂袖怒喝。
“黄口小儿!”
“无稽之谈!”
“本官懒得听你嘤嘤狂吠!”
放了两句狠话,被看穿心中隐秘的李斯再也不敢逗留,逃也似的转身就走。
看着李斯的背影,秦牧嘴角微翘,幽幽开口。
“解豸天威之下,硕鼠难存。”
“足下若能继续如现在一般,谨守律法精神,足下也将会得解豸庇护,万年长青。”
“但足下却也要小心。”
“一旦足下自己做出违背律法之事,破了解豸法身,被压制数十年的硕鼠将会瞬间膨大。”
“但再庞大的硕鼠,又岂敢见得天日?”
“它只会被消灭的更快、更残忍而已。”
“今日三问已毕,莫要忘了卦金。”
一番话,说的李斯心肝乱颤。
秦牧的话,他听的很明白。
一旦他放下了法家领袖的身份,去做一些违背法家思想的事,那大难便不远矣!
没有回头,李斯狼狈的愤怒呵斥。
“荒谬!”
路过门口时,李斯却抓出一把碎金子塞进了英布手中。
秦牧见状笑而摇头。
“这条大鱼,上钩了。”
“英布,且先莫要唤客人进来,先帮某整理一下案几。”
另一边,李斯脚步飞快的冲出铺子。
初春的气温并不炎热,但李斯的额头却沁出了一层冷汗。
走到嬴政身边,李斯略带颤音的连声开口。
“陛、黄兄,那方士不过是个黄口小儿。”
“说话不清不楚,更是信口……”
但不等李斯说完,嬴政玩味的声音却打断了李斯的话头。
“看来,这位秦君子确实是有真才实干之人啊。”
身为皇帝,看穿人心是嬴政的基本技能。
此刻看到李斯的表情,嬴政哪还不知道李斯绝对已经被秦牧扒了个底朝天?
李斯:???
刚被戳穿了藏在心底的秘密,又迎上了嬴政审视的目光,李斯心中不由得一寒。
“黄、黄兄,某……”
嬴政淡淡的看了李斯一眼,随即便手持木牌,阔步走进了那间铺子。
蒙毅也不由得撇了李斯一眼。
“李兄,家主不是不能容下小心思的人。”
“但家主却不能容忍欺骗和背叛!”
“望李兄好自为之。”
李斯张口结舌,最终只能后悔长叹。
“唉~”
“今日某就不该来!”
另一边,嬴政看到正坐于案几后的秦牧时,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欣赏。
瞧这俊朗的模样。
难怪门外有那么多女子聚集。
你别说,此子长的还真有些像朕年轻的时候。
怪不得如此俊朗!
与此同时,秦牧的目光也落在了嬴政身上。
看着崭新如初的素色麻衣,再联想到刚才李斯的打扮,秦牧心中一喜。
又是大生意上门了啊!
秦牧心中当即一喝。
“望气!”
丹田暖流涌入秦牧双眼之中,嬴政的身上也多出了一片雾气。
“雾黑如墨,阔达六丈!”
“雾中藏物,但藏的是什么我却根本看不清楚。”
“好家伙,这绝对是我入行以来最大的一条大鱼!”
嬴政和秦牧相对而视,久久无言。
半晌过后,嬴政正坐于秦牧对面的软塌上,轻声一笑。
“店家久不开口,难道不怕耽搁了生意?”
秦牧也回过神来,从柜中取出一只茶盏放在了嬴政面前。
一边亲手为嬴政倒茶,秦牧一边笑道:“足下的时间可比秦某更金贵。”
“足下都不急,秦某又何故焦急?”
话落,秦牧将斟满茶水的茶盏向前一推。
“请用茶。”
看着茶盏中清澈的茶汤,嬴政轻笑摇头。
“听闻秦君子从未主动赠茶,如此看来,某倒是被秦君子高看了一眼?”
“不过秦君子这茶,未免小气了一些吧?”
嬴政也不是没喝过茶的人。
但在秦朝,茶却不是饮品,而是一种去暑的汤药,必然会加入姜蒜末等佐药。
哪会如面前这清茶一般清可见底?
秦牧淡声一笑:“秦某饮茶不为去暑,只为品个中之味。”
“请!”
说话间,秦牧捻起茶盏,先是嗅了一番茶香,随后才抿了口清茶。
嬴政略作犹豫之后,也学着秦牧的动作,将茶盏送至唇边。
抿了一口清茶,嬴政闭目回味。
“入口微苦,后有回甘。”
“其间风味,似是人生!”
先苦后甘,甘中带涩。
不就是嬴政这几十年的人生写照么?
嬴政万万没想到,区区一盏茶,却能引得他如此共鸣。
嬴政豁然睁开双眼,目光灼灼的看向秦牧。
“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秦牧微微欠身,笑而摇头。
“足下过誉。”
“不知足下要算些什么?”
嬴政放下茶盏,沉吟片刻后定定的看向秦牧。
“某要算,这天下!”
“算这大秦可否能绵延万万载而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