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诸位,除了沈一大家都很惊讶。
最为惊讶的当属钱本望。
沈琅之所以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都是他的功劳。
比如布行的秦老板面色微黑,身高六尺七寸。
车行的马老板,身高七尺三寸,脸上有个痦子。
宝器行的金老板身高六尺一寸,发福……
等等。
这些特征都是他拜访结束之后,出门用本子一笔一划记下来的。
回去给大人汇报的时候,大人正在埋头写东西,都没看只是让他念了一遍,全都记下来不说,事后还能一一对应上。
这就有些神奇了。
更神奇的是,在待人接物上沈大人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个年轻人,反而如同一个油滑至极的商贾老人。
和他之前动不动就砍人的形象完全不搭。
看着在场中游刃有余的沈琅,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间真的可能有妖孽这种怪物。
入席排座次的时候,沈琅没有坐主位,而是坚持以长者为先的理由把码头行首陈老把头推到了主位,自己受辞不过勉强居于侧席。
虽然都是行首,但混码头的陈把头在北城的十三行首群体之中向来都是排在末尾。
私下里这些大老板们也并不把他当回事。
一个泥腿子行首,没人在乎。
因此,沈琅这一手还真就把这个有些耿直的老家伙给暖到了。酒还没上呢就有些醉了。
等大家都入座之后。
沈琅没忘记之前罚酒三杯的承诺,端起酒杯却有些嫌弃。
“这杯子太小,显得没诚意去换大杯!”
伺候酒局的侍女,连忙把五钱的杯子换成二两的大杯。
沈琅也没废话。
一连三杯酒下肚,中间气都没喘一下。
众人齐齐叫好。
并且在宝器行金老板的建议下,一起陪了最后一个。
用的同样是大杯。
放下酒杯,沈琅给钱本望使了一个眼色。
钱本望会意。
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打银票。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挨个放在各位身前。
金老板低头一看,这不正是自己上午送出去的那张吗?
纹银一千两,恒盛钱庄见票即付。
这怎么还给送回来了。
难道是嫌少?
“沈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莫不是嫌钱少或是看不起我等?”
陈老把头貌似有些生气的问道。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他决计是不敢问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性情了。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而且,心中的猜测基本和金老板差不多。
沈琅笑着摇摇头说道。
“没有嫌少的意思,只是无功不受禄,这钱拿着实在是有些烫手。”
金老板敲敲桌子,笑着说道。
“大人尽管放心接下,就当是我等支持百户所的工作,没有别的意思。”
“对对对,大人别多想,百户所重建,我等只是尽一些绵薄之力……”
沈琅挥挥手。
“容我打断一下,还是那句话无功不受禄。
这钱可以收,但是要等到一个月以后。”
“一个月以后,是有什么说法吗,大人可否为小人解惑?”
金老板的捧哏恰到好处,于是沈琅也不打算端着了,直接问道。
“各位都是在北城商界的翘楚,我有个问题想问。”
“大人请说。”
“不知各位每月获利几何?”
众人默然,就连陈老把头也不敢接话。
你这叫我怎么回答?
问清楚了,直接抄家吗?
沈琅接着说道。
“既然不好回答那我换个角度,你们为了保证正常经营,每个月交给官府各个衙门和暗道势力没明目的钱有多少?
纯利润的五成有没有?”
沈琅来之前是做过调查的,调查依据就是顾三留下的那些机密卷宗。
五成已经是一个保守估计了,那些背后没有靠山的怕是七成也挡不住。
小商人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什么人权,这些在座所谓的行首不过是小商人们抱团取暖的产物。
话语权实在有限。
那些真正有背景有实力的豪商巨贾根本就不屑于参加任何类似于行业协会的组织。
打个比方。
金老板所在的宝器阁,每个月都要给东厂番子一千两,锦衣卫五百两,顺天府三百两,五城兵马司三百两,暗道势力流云会三百两,打发地痞流氓上门讹诈的费用也得百余两。
光他一家,每月此类固定支出就要接近三千两,这还不算他作为行首,每月代收的费用。
一起算下来,每个月一万两都挡不住。
这些钱,哪一笔都省不下,因为谁都可以拿捏他。
其他行首也都是如此。
只不过是多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