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
太阳苍白。
子午在苍白的太阳下,站在水冢沟口前,看着如死亡般安静的水冢沟中。
他从天下正义会中追出来,看见这个背影像杜鹏的人跑进了水冢沟里面。他想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知道杜鹏一直藏在水冢沟里面。虽然以前他去水冢沟的山头没有看见杜鹏在里面,只看见个红衣女人抱着个孩子在里面。他听附近的老百姓说水冢沟中无人居住,现在,他想:那个红衣女人是谁?
她会不会是杜鹏化妆的?
刚才杜鹏进去了,他在里面布下了什么样的陷阱,埋伏了多少杀手?子午心中想:不管里面多凶险,我都要进去。
子午握紧腰间的青木剑,青色的剑,苍白的手。
盯着沟中,他走了进去。
慢慢地,冷冷的。
当他转过一道弯后,看见沟底河边坐着一个人。他看见这个人不是他追的那个人,这个人虽然也身穿白色长衫,但头发垂直的披着,双手拄在一把剑上。
那把剑也是青色的,没有剑鞘,没有寒芒。那双手也是苍白的。
这个人的身边坐着一个红衣女人,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孩子。他发现这个女人浑身透出熟悉的味道,似曾认识,却又想不起她是谁。
他看见那把青色的剑,浑身血脉一下偾张,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杜鹏。杜鹏果然就躲在这里,自己早就该来了,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就应该进来看看,自己也不会经历那么多的生死危险,他在心中这样说。他知道,他与杜鹏之间的这段距离中,一定布满了机关陷阱,埋伏着不少杀手,虽然这段距离不长,但却危机四伏,杀机重重。他握紧青木剑,谨慎的,小心地向杜鹏走去。
他知道杜鹏坐在这里等他,知道他今天会跟着那个背影像杜鹏的人来到这里见他,一切都要结束了。
“娘,清清,你们等着,等着,我这就去杀了他给你们报仇。”子午在心中说。
杜鹏跟红衣女人没有发现从沟口走来的子午。
突然,子午停住了脚步。
刀,一把飞刀。
熟悉的,常见的,冰冷的。
这把飞刀从后面的一颗桐子树上飞了出来。
飞刀射向的不是子午,是杜鹏的脖子。
接着,他看见一个戴着白银面具的白衣人跟在飞刀后面如电般飞纵过来,对杜鹏挥出一刀,当头劈下。
子午突然发现,这个人就是今天在天下正义会中放飞刀杀死于渊的人,从背影看上去,他确实像杜鹏。
子午对这个人并不陌生,他就是子光。他知道今天是子光化妆成杜鹏的样子,子午清楚的记得,今天一路追来,子光都没有回头,故意让他看见一个背影,他手里也没有拿青色木剑。
子光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是五魔帮中的人,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说是五魔帮叫他故意引我来见杜鹏,想趁我跟杜鹏打个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手杀我,那么现在他为什么要暗杀杜鹏?子午心中想。
子午目光紧紧盯着他们。
他看见杜鹏身边的女人看见飞来的飞刀,大惊失色的惊叫一声,同时抬手接住了飞刀。
杜鹏双手拄在青色木剑上,耳朵动了动。当子光飞到他身后,对他将刀劈出时,他将青色木剑从自己左边耳朵旁斜刺了上去。
“噗嗤”一声剑入肉的声音响起。青色木剑在子光的刀劈中他之前刺进了子光的胸膛,刺破他的心脏,刺穿他的身体。
虽然被青色木剑刺穿身体,子光劈来的刀靠着惯性,还是快速的劈向杜鹏的头。杜鹏立即向左边转身闪开,同时拔出了青色木剑。
子光靠着前纵的惯性,身体掉入了河中。
“噗通”一声,如巨石一般,子光沉入了水底。
子午突然明白了,五魔帮要子光这样做,就是要让他看见杜鹏出剑,看杜鹏怎样出剑,不是要让他看子光杀死杜鹏。子光是杀不了杜鹏的。
五魔帮一直要杀我,今天为什么要帮我?子午在心中问。难道,五魔帮也想杜鹏死?子午目光垂下了。杜鹏什么时候得罪了五魔帮?只有问杜鹏才会明白一切。子午抬起目光紧紧盯着他们。
他看见女人对着子光掉入的河中打出一片寒光。之后,起身紧紧盯着河面。
河面上,子光掉下去的水波散向四面八方,从水波的中间冒出了一缕鲜血。鲜血跟着河水向下游流去。女人急忙将孩子放进杜鹏怀里,跟着血红走了下去。
刚跟了十步,子光的尸体在河中慢慢冒了出来,背朝蓝天的浮在河面上。
女人立即纵身跃入河中,将子光的尸体提上了岸。
杜鹏站在那里听见女人将子光的尸体捞了出来,就问:“他是谁?”
女人提着子光的尸体来到杜鹏面前,将子光的尸体丢在杜鹏脚前。之后,将子光的面具取下:“啊,是他!”女人惊叫一声。
杜鹏浑身一震,面对女人,惊异的问道:“是子午吗?”
女人答:“不,是子光。”
杜鹏松了一口气,问:“子光是谁?”
女人答:“子午的本家兄弟。”
杜鹏表情冷漠,他缓慢的说:“哦,他来了,他终于来了,回来找我了。”
女人说:“是的,子光来打头阵了。”
杜鹏说:“一年多了,终于等到解脱的时候了。”
“不,我不会让他找到你的。”女人说道。
杜鹏痛苦的说:“是我害了她们,害了她们一家。”
女人仰望着他的脸,说:“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你不必挂在心上。”
杜鹏脸上露出痛苦悔恨的表情,他说:“她们是无辜的,都是因为我的一己之私害了她们,害了她们一家,我对不起她们,对不起大哥。”
女人又说:“事情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杜鹏说:“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永远都不能原谅我自己,我一己之私酿成的大错,在我心里永远都无法抹去。”
女人说:“你现在有女人,有孩子,有家庭,有些事你要放下,别总挂在心上。”
杜鹏说:“可是,他却没有家了,被我毁了。”
女人说:“那不是你的错。”
杜鹏说:“这就是我的错,我现在活得如一只老鼠,怕见光,怕见人。”
女人说:“在这里不好吗?这里宁静,怡人,有我和孩子陪着,你要有多幸福就有多幸福,很多人,做梦都想得到这样的日子和地方。”
杜鹏突然说:“不行,我要出去,与其坐在这里等他来,不如去天涯找到他,求他原谅我,求他宽恕我。”
女人立即反对:“不行,我不许你去,我不能失去你,你不能离开我们母子,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杜鹏难过的站在河边,面对着小河。
女人站起身,说:“你好好的住在这里吧,不要多想,我走后,你将子光埋了。”说完,纵身飞进了杂树林里,几个起落,身影就消失了。
杜鹏垂下头,将小男孩紧搂在怀里,口里说:“我一定会重新走上天涯的路,一定要去天涯找到他,求得他的原谅,不能坐在这里等,我杜鹏绝不能做缩头乌龟。”
杜鹏并没有急着埋葬子光,站在河边,面对着小河。
子午站在杜鹏身后,冷冷的看着杜鹏。
杜鹏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握着青色木剑。
青色的剑,苍白的手。
剑上,子光的血还没有凝固,还在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的青草上。。
一阵无比的痛苦在子午的心中升起,子午低头左手按了按胸口。
听见子午站在他身边,杜鹏没有回头。
子午强忍着心中的痛苦,慢慢地抬头看着杜鹏。
杜鹏口中轻声念道:“蛤蟆本是痴情种,敢为红颜惹恶人。此去瑶池求灵药,愿以一命换得生。跪求王母三十载,得一灵丹堪续魂。散去修为骨血肉,重铸天鹅复其身。伤愈比翼扶摇去,可知蛤蟆是何人······”
“······从此蛤蟆变金蟾,只认钱来不认人。所以,你杀了她。”子午站在杜鹏的身边,眼睛盯着小河,口里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杜鹏还是面对着小河,口里答:“我早就应该来找你了,可是,我却走不掉。”
子午大声说:“杜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杜鹏心灰意冷的说:“我不是杜鹏,杜鹏在杀死魔鬼·乌邦那天就已经死了,被赵盼盼的毒针杀死了,现在,你可以叫我青冥剑鹏,也可以叫我浪子鹏,但我还是希望别人叫我瞎子鹏。”
子午满足了杜鹏这个愿望,他说:“瞎子鹏,是你害死了她们,我的母亲,我的妻子,我的孩子。”
杜鹏点点头,答:“是的,是我害死了她们。”
子午握着腰间的青木剑,眼睛还是盯着小河,说:“欠下的,终究是要还的,无论你躲在何方。”
杜鹏对着小河,又点点头答:“是的,欠下的终究是要还的,无论多少年。”
子午冷冷的说:“今天,你该还了。”
然后,他握紧了青木剑。青色的剑,苍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