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
中午。
无风,无云,太阳暖洋洋的。
一群男女老少,坐在张家桥头三岔路口茶馆前的坝子里。这里,离乌龙镇已经三十里了。
东头的泥巴路上,子午走了过来,后面跟着阿炳。从前面山村中出来,子午没有走上去封窦的路。一路打听下来,除了镇西口有杜鹏的消息外,就再也没有杜鹏的消息了。虽然赵盼盼告诉他杜鹏去了西北,他自己也怀疑杜鹏去了西北,然而一路找下来,却没有一点杜鹏去西北的踪迹。子午认为,不能再这样在一条线上打听,应该从一片去打听,这样才有可能打听到杜鹏的消息。所以他出了山村向西,走上了这条泥巴路。
阿炳也没有留下来帮助村民抓偷孩子的坏人,一路紧跟着子午。
一路上,阿炳的话很多,如山泉一样喋喋不休。子午紧闭嘴巴,不理阿炳。但阿炳并不放在心上,还是不停的说着。
到三岔路口的茶馆前,子午站住,对阿炳说:“前面是三岔路了,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各走各的。”
“分手?”阿炳惊讶的说:“我没想过跟你分手,我要陪你去找杜鹏。”
子午冷漠的说:“找他,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陪。”
阿炳笑着说:“是你的事,但我们是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子午看着坐在茶馆门前坝子里的男女老少,冷冷的说:“我没有朋友。”之后,向那群男女老少走去。
阿炳站在他身后突然说:“你看不起我?嫌弃我?”
子午站住,想了想,答:“是。”之后,走到了那群男女老少的面前。
阿炳惊讶的望着子午,口里说不出话来。
子午对那群男女老少一礼,问道:“请问,您们有没有看见一个手拿青色木剑的瞎子少年从这里路过?”
男女老少用怪异的目光盯着子午,摇摇头。
这时候,阿炳大声对子午说:“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这样说的,想把我气走,我不会走的,是朋友,就要两肋插刀。”
子午不理阿炳,又问:“以前呢,以前有没有看见一个手拿青色木剑的瞎子少年从这里路过?”
男女们还是摇摇头。
子午着重的说:“他还是个瞎子,眼睛看不见的瞎子。”
男女们正要摇头,这时候,一个老板模样的人从茶馆里走了出来,说:“看见过。”一口的大漠口音。
子午心里一喜,立即转身。
老板模样的人来到子午面前站住。老板模样的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人精瘦,目光如狼。他盯着子午说:“你在找他?”
阿炳过来站在子午的身边,盯着这个老板模样的人。
子午点头答:“是的,还望老板指点。”
老板模样的人问:“你是谁?”
子午答:“浪子。”
老板模样的人又问:“你找他做什么?”
阿炳接过话替子午说:“他们是朋友。”
老板模样的人如狼的目光盯着子午冰冷的脸,看了会儿说:“不是,这不像朋友找朋友,倒像是仇人找仇人。”
老板模样的人话一落,从茶馆里走出四个怪异的手拿兵器的中年人。他们个个眼露狼一样的凶光,一过来就将子午跟阿炳围住。那群在坝子里坐着的人,看见似要打架,立即跑得一个不剩。
和谐的茶馆前,一下充满了杀气。
子午站在杀气中,看着老板模样的人说:“是的,他是我的仇人。”
子午心中已明白,老板模样的人跟这些人是一伙的,他们是杜鹏请来的杀手,专在这里等着杀他。
围住他们的四个怪异的人立即抽出了兵器:枪,双钩,双节棍,剑。目光,全是狼看猎物时的光芒。
听了子午的话,阿炳惊异的盯着子午。杜鹏是一个惩奸除恶的好人,子午也是一个不滥杀无辜的侠义之人,这样的两个人,怎么成了仇人?阿炳不明白,他永远都不明白。
“你是子午?”老板模样的人盯着子午问。
子午盯着老板模样的人,冷冷的答:“是,浪子子午。你们是谁?”
子午看见了他们亮出的兵器,但不知道他们是谁,说明这五人是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虽然他们身上发出强烈的杀气,但子午已经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杀猪杀多了的人,身上也自带杀气。子午知道,他们最多是一群杀人如麻的土匪。
老板模样的人鼻孔里冷哼一声,骄傲的答:“江湖人称大漠五狼。”
子午一惊,大漠五狼可不是无名之辈,是横行大漠无敌手的强盗,专门抢劫路上的客商。他们五人分开是一等一的高手,合即可组成五狼八卦阵。他们的五狼八卦阵,至今江湖上无人可破,无人能敌。他们分开的时候,一人可以独闯昆仑派,华山派。他们杀人无数,据说现在的财富可以跟朝廷比。这么富有的人,现在却来到乌龙镇这个弹丸之地,做起杀手杀子午。继而子午又高兴了,说明杜鹏真的去了西北边陲,他不用再在这一带打听杜鹏的消息了,可以直接去西北找杜鹏。
子午盯着雪狼,冷冷的问:“我们有仇吗?”
雪狼,就是老板模样的人,他答:“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子午冷冷的盯着雪狼,说:“哦?”
雪狼说:“你要杀的人,是我们要保护的人。”
子午盯着雪狼冷冷的说:“想不到,你们已经那么富有了,还能被杜鹏请动,杜鹏能请动你们,看来他现在已经也很富有了。”
雪狼如狼的目光盯着子午,说:“知道就好。”
子午冷冷的问:“我值多少钱?”
雪狼答:“你去问阎王吧。”
子午一下明白了,他冷冷的盯着雪狼说:“看来,杜鹏并不是用钱将你们请来的,而是你们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的手里。”
雪狼一脸的傲慢,鼻孔里哼一声,说:“哼,能威胁我们大漠五狼的人还没有出生。”
子午想了一下,又问:“杜鹏在什么地方。”
雪狼傲慢的说:“你去问阎王吧。”
子午说:“很好。”之后,右手握紧了腰间的青木剑。
五狼拉开架势,将子午跟阿炳包围在中央。他们一个个露出狼一样的凶恶,准备对子午跟阿炳发出攻击。
子午静静的站着,目光冰冷,呼吸均匀。
阿炳握紧双拳,目光如剑的盯着大漠五狼。
子午突然说:“阿炳,这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走吧。”
阿炳正要说话,雪狼却凶恶的说:“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阿炳笑了,说:“看吧,我们注定要捆在一起,就是我想走,别人也不让。”
子午说:“你不走我走。”
五狼们眼前一花,子午已经站在他们的包围之外了。子午面向五狼,头微昂,右手紧握腰间的剑柄,左手背在背后,看着五狼。
五狼要纵身围向子午,阿炳却不干了:“你们先打败我再去找他。”之后,阿炳动了。
阿炳扑向的是拿双钩的风狼。
子午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五狼一齐动了。
一阵风过,阿炳面前的风狼突然不见,阿炳扑向的,是一柄枪尖。枪快如闪电,刺向阿炳的咽喉。拿枪的是冰狼。枪冷如冰,人冷如冰。
风在阿炳背后吹来。双节棍从阿炳左边击来,一片寒雪从阿炳右边击来。剑夹在枪影里,刺向阿炳的胸膛。五个人,同时出手,攻向阿炳。
一拳阿炳,一拳定生死。
阿炳转身,出拳。
枪断,剑飞,双节棍掉在地上,风散,雪飘。
阿炳一气呵成,一拳,将五狼手里的兵器打飞。阿炳再次出拳。
五狼已经变了方位。
五狼的脸色已经变了,没有了狼的凶狠,有的是恐惧。汗,如豆,在五狼脸上流淌。
子午静静的看着他们,他知道阿炳就算赢不了五狼,也不会败在五狼的手里,阿炳出手的速度,子午是知道的。虽然五狼的五狼八卦阵厉害,但那是在出手没有阿炳快的人面前。现在遇上阿炳的速度,他们五狼八卦阵的变化,等于没变一样。
阿炳第二次出拳,子午知道五狼已经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口里急叫一声:“留下雪狼。”
阿炳拳出。
血雾一片。
风狼,冰狼,霜狼,雨狼,一齐飞了出去,重重的倒在地上不动了。雪狼,向后猛退三步,嘴一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倒在了地上。
阿炳背着双手,站在那里,似他没曾出过拳一般。
雪狼艰难的坐起身,盯着子午跟阿炳。
子午走到雪狼面前,盯着雪狼问:“杜鹏在哪里?”
雪狼吐出一口血后,奸笑着说:“去问阎王吧。”
子午说:“你说了,我们会放了你。”
雪狼还是说:“去问阎王吧。”
阿炳走了过来,看着雪狼说:“看来,你是不知道杜鹏住在什么地方,你的四位狼弟都走了,你活在世上也没有意思了。”
雪狼脸上露出孤傲的表情。
阿炳蹲在雪狼身边,说:“看来,江湖上所传都是虚假的,什么五狼八卦阵天下无敌,也只不过如此而已,连我一拳都抵挡不了。”
雪狼脸上的孤傲一下就不在了。
阿炳还在说:“这样的功夫也敢来杀子午,真是麻雀吃胡豆——不跟屁眼商量。”
雪狼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沮丧。
阿炳继续说:“你们在大漠中抢劫这么多年,积累了不少的财富,你们五条狼分,已经很富有了,现在他们四条狼都已死亡,如果你活着,所有的财富就都是你一个人的,你还有理由跟他们一起去死吗?”
子午见阿炳过来跟雪狼聊上了,就退到阿炳身后,眼睛望着田野。
雪狼听了阿炳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的复杂。他想了想,盯着阿炳问:“我说了,你真的会放了我?”
阿炳点点头答:“当然。”
雪狼扭头盯着躺在地上不动的四狼,问:“他们真的死了?”
阿炳目光也盯着地上的四狼,说:“我是一拳阿炳,一拳定生死。要不是子午的一句话,现在你也被牛头马面押去奈何桥了。”
雪狼惊恐的盯着阿炳,说不出话来。
阿炳盯着雪狼,说:“说吧,他在哪里。”
雪狼盯着阿炳说:“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我们来是因为另一个人······”
听到这里,子午心中很深的地方突然一动,立即转脸盯着雪狼。
雪狼话没说完,寒光一闪,打进了雪狼身上的死穴中。雪狼眼睛突然一下鼓凸出来,嘴里的话断了,人向地上倒去。
子午一惊,立即转脸望向飞刀飞来的方向,纵身追了出去。
阿炳一惊,一把抓住雪狼,急声问:“另一个人是谁,你不要急着死,把话说完,把话说完。”
雪狼大睁着眼睛,已经没有呼吸了。
阿炳将雪狼丢在地上,站起身举目四望。四周是田野,没有一个人影。这时候他突然发现,子午已经不在他身边。
子午什么时候离开的?
子午去了什么地方?
子午是去追暗杀雪狼的人去了,还是独自离开了?
阿炳扫视着四周的田野,大叫一声:“子午——!”
田野空旷,没有人应声,也没有回音。
子午去了哪里?
当然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