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点完嫁妆,老太太把陪嫁庄子里的管事叫了过来,让月嫆一一认人。
“你们跟了我不少日子了,我把话给你们说在前头,别仗着自己的资历便在主子面前拿架子,若有个什么不好的,表姑娘可当即发落了你们!我是一点儿面子不给的!”老太太神色威严,清楚的呵斥着。
下头跪着一行人,其中最中间的一个方脸老汉连忙磕头道:“老太太说的什么话,从今日起,表姑娘便是我们顶头天,我们怎敢有所怠慢!”
老太太点点头,道:“你是个明白的,若你好好打理着,表姑娘也不会亏待了你。”
随后,老崔头领着两个儿子,崔安,崔康,给月嫆磕头。
老崔头其实并不很老,六十不到,和一般农民一样因常年暴晒在日头下,一脸的黝黑褶皱,料理庄稼农物很有一手,两个儿子看起来也都大手大脚的很壮实,一个帮着父亲管理稼畲,一个在山林子上种些果木。
统共跟过去的人数,小蝶和鸳鸯是早就说好的,房嬷嬷和方妈妈,房嬷嬷家的崔老头及两个儿子,其余的人则由他们再做决定。
后来景旭和段氏夫妇、景日和盛氏夫妇、顾彦和大娘子夫妇都准备了份礼送了过来,照常的,她的嫁妆和惯用的东西都先搬去了北静王府,不过也没有像顾夭夭那边一样搬的空空的,毕竟这个房间里的东西本不是她自己的。
十一月初一,天刚蒙蒙亮,杨阁老的夫人便赶了过来,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躯体也微胖,看起来非常有富态,人也很和蔼。
鸳鸯立刻奉上两个大大的红包,连声道:“辛苦了辛苦了”杨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接了过去。
一看见月嫆,杨老夫人就放出笑意,道:“好标致的新娘子,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贵府真是积福人家,儿子女婿都成器!”
大娘子满脸都是笑,恭敬的回了几句:“承您吉言”
月嫆沐浴完毕后,被按在镜前,规规矩矩的给人打扮起来,杨老夫人年纪大,手也不是很稳,便让房嬷嬷给月嫆绞面,房嬷嬷绞地又快又利落,还没等月嫆哀叫几声,脸上就擦上厚厚的香膏,然后犹如粉刷墙壁般的被扑了四五层的白粉,接着是描眉涂脂,她只能很认命的坐着,完事后照镜子一看,竟像个抹了胭脂的白面馒头,吓得她不敢再看一眼。
接下来的流程,是头上被沉沉的压上一顶点翠的珍珠凤冠,与顾夭夭的不同,倒是有点像老太太戴过的羽伶头冠,只稍有动静,珍珠就叮当叮当一通乱响,这时脖子立刻就短了三寸。
吃了几口燕窝红枣粥后屋子进来一大帮老中少的女人,哗啦啦的说了许多吉利话,月嫆是一概不需回答,只要低着头害羞就成了。
小碟在旁边捧着个小瓷罐,里头有点心和参片,以备不需,鸳鸯忙着照看月嫆的随身物件,希望一件不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噼里啪啦一阵喧闹,迎亲队伍上门了。
赵宸身穿大红喜服,人高马大,左边是新出炉的威北将军李万,右边是武大学士,后头跟着御林军总指挥使陈明。
景日双手交握站在门前,嘴角抽搐,太阳穴隐隐作痛:很好恨好,文武官员,全齐了。
照例要为难一番新郎官。
景旭刚提出对长枪使用的心得一二,李将军立刻掳起袖子表示他十分愿意用实际行动来体会一下这番心得。
文轩清清嗓子,出两道题目考考,大学士举一反三,对答如流。
众人叫屈连连,都嚷着不公平……赵宸连忙一挥手,一干御林军蜂拥而上,把顾家的人团团围上,他大爷大摇大摆地哈哈大笑走进顾府。
老太太神色庄严的看着下首向自己叩首的赵宸,再见他时,嘴巴发苦,心情复杂。接过他敬上来的茶,然后一言不发的递过去一个红包,一双冷电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他,亏得赵宸妖魔鬼怪见多了,始终微笑撑着。
因月嫆没有父母,给顾彦夫妇敬茶行稽礼后,杨老夫人便领着盖着盖头的新娘缓步与新郎官出顾府。
八人抬扛的大轿,宽敞的轿内珠翠装点,描金绘彩,也不见怎么晃动,行进很是平稳,月嫆耳边响着震耳的鼓乐和喜炮,街道之上满是人群的笑论声。
古代风水非常严谨,京城外城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内城中扎堆着皇亲国戚和权臣勋贵,大约都在东西两方,顾家在西边,北静王府则在东边,大约在轿子里晃悠了两顿饭的功夫,就落了轿。
不知赵宸发什么风,突然打断流程,嚷着要抱着自己的新娘子进府,搞得大伙起哄连连,
月嫆稀里糊涂的被一对有力的猿臂抱了起来,身后立即想起喧嚣的鞭炮和贺喜声。
之后又随着礼官的唱和提示不断起立下拜,转身,再拜,再转身,再再拜,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又被抱着进了洞房里。
月嫆被按坐在喜床上,听着屋里一众女眷的笑闹声。
赵宸熟门熟路的从喜嬷嬷手里接过一杆红绸缠的乌木镶银角的秤,小心翼翼的揭开红艳似火的大红盖头。
月嫆头顶笼罩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抬眼正对上赵宸的眸子,深深的,静静的,格外深浓的眼线狭长斜开去,看人的时候似乎总含深意。
靠~二婚的,就是不一样,月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强迫自己笑得高兴一点,再高兴一点。
随后,他在月嫆身旁坐下,喜嬷嬷一瞧见新娘子,大叫:“哟!好标致,好喜庆的新娘子啊!王爷好福气……好福气……”
赵宸听后,哈哈哈大笑:“赏!”然后就有人拿着红包撒了出去,满屋里的女眷都跟着嘻嘻哈哈起来,捡钱的捡钱,打趣的打趣。
接着,新娘子和新郎官被撒了一头一脑的花生红枣之类的东西,月嫆嘴角都要抽筋了,不敢乱动弹,只能老实挨着赵宸。
众女眷到底顾忌着赵宸的身份和脾气,也不好过分笑闹,一个妇人端着一盘子东西上来,夹着一块疑似点心状的东西,递到月嫆嘴边,月嫆虽参加过几次别人的婚礼,自己也来过一次,但她重来没见过,也不懂这个规矩,正饿的慌,便一口干掉,那知面是夹生的。
那妇人一愣,随后笑嘻嘻道:“生不生呀?”
月嫆一脸难受,含糊道:“生的。”
屋里女眷又是一阵大笑,那妇人转头笑道:“各位太太奶奶可都听见了,新媳妇可说要生的,还如此大声,将来定能枝叶繁茂,多子多福!”
赵宸笑呵呵地伸手接她嘴里的东西:“你是有多饿啊!”
“谁知道是生的!”月嫆边吐边小声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