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嫆经历过一次婚礼,但场面是真没亲眼所见,如今真大开眼界了。
北静王府内到处扎花点红,装点的一派喜气洋洋,连仆妇都统一崭新的红长袄比甲。宾客如细水长流源源不断地涌入王府,说是世界级婚礼也不为过。
月嫆跟在大队伍中进了府,王府的气派是顾家小府远远比不上的,连有钱的王家也被远远甩掉几条街。
锣鼓喧天中,只见赵宸穿着大红喜袍骑着高头白马迎喜轿而归,新郎官今年二十岁,属于晚婚族,生的体健貌端,面白有须,但估计昨天连夜刮掉了,所以只在颊上显出一片浅青色,一身大红喜服显得鹤势螳形,目光明亮,龙睛凤瞳,举止稳重,文修武德,器宇不凡,鹤立鸡群。
虽然姑娘家不好抛头露面,不能去喜堂观礼,也不能在外客中走动,但跟在老太太身边有幸目睹了把皇后娘娘的仪容。
后堂首位上,皇后娘娘仍是王府里的样子,端庄秀丽、落落大方,举手投足更是优雅大方。当初月嫆就觉得她很又福气,果然不出所料,如今当上皇后娘娘了。
下首坐满一屋子的珠翠锦绣妇人,一个个穿锦着缎,衣鬓香影之间说说笑笑,十分闲暇惬意。
待准备入席时,皇后娘娘让大伙都先去了,以顾家极力扶持皇家为表感谢为由,独挽留了顾老太太及王大娘子,老太太领着几个小辈一番礼数周全后方坐下。
皇后娘娘与她虚寒几句后,才有意无意地看向月嫆,看似随意道:“听闻顾老太太是京城里最会养人的,顾侯哀家也是见过的,敦厚实诚,大娘子也是贤惠秀中,府里的哥儿也出色,如今看看身边的丫头各个礼数周全、样貌端正,果然不是虚传。”
老太太乐呵呵呵地笑道:“娘娘看她们做什么,不过是些粗陋的俗人,倒污了您的眼。娘娘的几个王子才最是出色。”
皇后娘娘微微笑着,看着月嫆有话说,但却不会说,这一举动摆明了告知老太太,月嫆很受她重视,别到了顾家,被你们忽略了去,无形中给月嫆增添了一份保护伞。老太太自然是个聪明的老人,早猜出了几分。
王大娘子没看出来,心里暗暗自喜。顾夭夭则羞涩的低头轻笑。月嫆也傻傻的信了。
正当这时,外头的嬷嬷进来,行礼后道:“娘娘,王爷和王妃过来行礼了。”
皇后娘娘轻轻点了点头,坐直身子,侍立的所有人及顾老太太身边的都纷纷跪下行礼。
随后,便有人带着一对新人进来,行礼、奉茶等等。
稽礼后,皇后娘娘老泪纵横,连声道:“好好!汝等尔后要互敬互爱,濡沫白首;衍嗣繁茂,言以率幼。”
皇后娘娘对新人叮嘱一番后,便让人把新人带回房,至此其他人才纷纷直起身来。
宴席开始了,分为男女宴席,男席在外庭,女席在凤楼阁内,外头热闹非凡,屋内也欢声笑语。
皇后娘娘相应吃过后便先启程回宫,凡有官职的命妇都去送了,包括顾老太太。送走了皇后娘娘,才开始纷纷坐下吃席。
这时,王府搭的戏台上开始唱起了大戏,月嫆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侧坐栏上眺望低处的戏台看戏。
她这个角度刚好看见男席那边的场景,红色衣服那个人端着酒壶、酒杯在跟人敬酒攀宣,特别显眼。
主桌位置那,一个白衣偏偏少年似乎吃好了,起身与新郎官攀谈几句便要离开,行走在外客中,显得与这热闹的人间显格格不入。
突然,他抬头望向月嫆这边,月嫆吓得背过身,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
“怎么了姑娘。”鸳鸯见她神色紧张,便好奇地问。
月嫆轻呼口气,道:“这里不好,下头男席都看见了。”
鸳鸯轻笑,道:“我们过去老太太那吧!”
月嫆轻轻点头,刚要起身,下头男席就闹哄哄起来,她回头望去,白衣男子被拦下,只见一个酒醉的男子闹了起来,众人纷纷上前劝酒醉的男子离开,也不知怎得,最后竟扭打一团起来。
凤楼阁上的女眷听到动静,也纷纷过来观望。
也不知谁撞了下月嫆,她身子前倾,从阁楼上就掉了下去,惊心动魄之时,她单手捉住一支树枝吊在半空。
顾老太太见状大惊失色,跺脚大喊:“嫆儿……嫆儿,谁来救救我嫆儿……快快快!”
“救命啊~救命啊~”鸳鸯和小蝶失声大叫,大伙儿也都惊呼起来,奈何这不上不下的位置,没一个妇人敢救人。
上边的惊叫引此男席那边的注视,赵宸抬头一看,只见凤阁楼半空的树梢上吊着一个小丫头,细一看,心脏突了下,快步跑过去。其他男宾也疾步跟上。
月嫆只觉自己的手臂快要断了,另一只手想往上抬也抬不起,底下又是一片不知高低的草丛。
人支持不久便掉了下去,老太太吓晕了过去,众人尖叫连连。
月嫆以为不死也会残,那知被人接住后双双跃入草丛,脸被锋利的稻草刮的生疼:“好疼。”
赵宸被压在她身下,抬头查看身上的小丫头没什么大碍,才大大松了口气。
月嫆缓过来后,查看身下的人,发现是赵宸,原本满脑子感激的话到他这里全说不出口。
赵宸见她死死盯着自己,一副恨不得他死掉的样子,十分好笑地道:“起来吧小丫头,再不起来我真要死了。”
月嫆快速爬起,不慎踩空,又重重摔在赵宸身上。
赵宸皱着眉闷哼一声,憋着一口气忍着腰间的痛,单手扶她起来,自己才坐起,自己的疼没缓过来,就问:“你有没有摔疼?”
月嫆不削地推开他的大掌坐好。
赵宸揉了揉被石头磕到的腰,盯着月嫆的脸看了半会,嘴里似乎咕哝些什么,月嫆听了,依稀分辨出是:“……那刑婆子死百遍都便宜了她……”
月嫆惊讶地问:“你说什么?”
赵宸轻叹一声站起,甩了甩宽大的袖子,然后向她伸出手臂,道:“快起来吧!草丛里蚁虫多,被咬到就不好了。”
月嫆自己站了起来,抬头盯着他,问:“你说的是兰嬷嬷对不对,你把她弄死了?”
赵宸没回答,只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小脸,雪白雪白的小脸被稻草划了几道鲜红的血口。
“为什么?”月嫆眼眶一红,鼻子一酸,大声逼问。
赵宸叹了口气,道:“我没弄死她,是她自己告罪去死的。”
月嫆死瞪赵宸,狠狠推了他一把,骂道:“赵宸你王八蛋。”
赵宸对她这小招数早有防备,她根本推不动,反而自己踉跄了几步。
“你说,我婆婆是不是也被你害死的?”月嫆指着他质问,眼里冒出丝丝恨意。
赵宸望着她,轻声道:“她就没醒过。”
月嫆见他如此淡定,轻描淡写,不仅失声大喊:“你答应过我要带她回来的。”
“她都死了。”
“死也要带回来。”月嫆大喊,眼泪哗啦啦的流,无声的哭泣。
赵宸盯着她默默地别开眼。
恰在两人面红耳赤这时,胡大钻了进来,他犹豫地唤道:“王爷。”
赵宸转身背对月嫆,对胡大说道:“叫个力气大的妈妈过来把姑娘背出去。”说完他就走了。
月嫆见状,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我讨厌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赵宸微微一愣,没有犹豫地走开。
胡大不知道怎么回事,见自己主子走了,也不好待着,急忙道:“姑娘且等着,我去让妈妈来背你出去。”
月嫆难过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