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府,东南角的一间偏院。
院内大门紧锁,好几个仆人站在门外候着。
阊炀君曹穗自从那日当街被打之后,已经闭门了七八天,就连一众狐朋狗友来找他,也是被拒之门外。
当日曹穗回到家后,心里想的就是第二日他定要带人去把那家酒楼砸了,再把那个打自己的人捉出来,千刀万剐。
谁知深夜就有东院的下人带来消息,“武夫人有令,命你近日不得外出。再有,不准去报复那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曹穗气结到了现在。
现在门禁已经过了,但他依然不想出门,主要是怕出了门被人嘲笑。
怕听到“你看阊炀君被别人打了,居然连仇都不敢报。”之类的话。
傍晚时分,一个婉约的倩影带着几个仆人走入偏院,门外的仆人见到来人,纷纷跪下行礼。
那道倩影挥了挥手,所有仆人退下。
她来到敲了敲门,“穗儿,开门。”
听到是武夫人的声音,曹穗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把门打开,低头站在一边。
武夫人看到房内一片狼藉,东西被摔了一地,微微皱眉,叹了一口气道:“穗儿,你也太不懂事了。”
武夫人乃是华阳夫人的孙媳妇儿,当然,肯定不是亲孙媳妇儿。
华阳夫人一生无子,认了许多义子,其中最出名那个便是当今秦王嬴政的父亲——异人。
异人没死之前,对华阳夫人有足够的的敬畏之心,死后嬴政继位。
在相父吕不韦和母亲赵姬的扶持下,嬴政一天天成长,最后通过打压华阳夫人所代表的的楚系势力、扑杀成蟜等一系列措施,巩固了政权。
再来便是嬴政清洗吕不韦、赵姬,将政权独揽。
如今华阳夫人已故,华阳府势力渐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在朝野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武夫人武姝乃楚国原澤君之女,嫁到秦国,现在成为了华阳府的支柱。
武夫人膝下无子,便认了曹穗为义子。
曹穗见到武夫人到来,始终还是怕的,他之所以能在咸阳城内横行无忌,原因只有一个,自己的背后是武夫人。
这也是东院那边一句话,他便放弃了报复那人的打算。
曹穗站在一旁,略有些发抖,眼前的义母看起来温婉贤惠,但发起火来的那种狠辣,他可是见过,心有余悸。
武夫人微微瞥了一眼曹穗,轻轻摇摇头,神色有些许失望,她迈步跨过地上的狼藉,走入房内,随手扶起一张横倒的椅子,径直坐下。
曹穗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性子倒像是个十来岁的人,生性好玩、霸道,在咸阳城内恶名在外。
不过在武夫人眼中,他始终是城府不足,阴辣欠缺,只知道一往无前,却不懂留有退路,说的难听的——没脑子。
曹穗乖乖地站在武夫人旁边,低着头,面色复杂,在等着挨骂。
武夫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一下子又软了起来,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叹气后柔软道:“穗儿,还在生气呢?”
“没有。”
曹穗抬了一下头,简单的蹦出两个字。
武夫人微微笑了笑,“那怎么公子庆他们来找你,你都没出去玩?平日里,你不到深更半夜都不回家,如今连家门都不出了。”
“不想去。”
曹穗面无表情的回复着。
看这模样,听这语气,就像小孩子与父母生气时,故作坚强的回答一般。
武夫人哪里不懂他的心思,只是这次的事情与以往有些不同。
以往曹穗受气,当然也不是被人打,就是别人让他感到不舒服了,他去作践别人时,武夫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去发泄,事后再为他擦擦屁股之类的。
但这次的情况略有不同,在曹穗遇到项云之前,这个名字就已经出现在华阳府一次,那一次是从王翦将军口中知道的。
一位就连当今秦国大王都表示欣赏的人,武夫人又如何会不关注。
于是第二天关于那个西城市井商人的资料,就摆到了武夫人的桌上。
武夫人对于这个人很感兴趣,一个市井商人,能说出一番让嬴政都有些震惊的话,日后若是加以利用,未必不能成为华阳府再次崛起的关键。
最主要近日武夫人又听闻到了一些关于那人的消息。
青楼烟花之地,消息传播的程度不比市井酒楼、酒肆差,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些达官贵人、文人墨客,与青楼妓伶谈笑间,总要聊些最近发生的事情。
一般去青楼的人,也不像去妓院,只为图个交钱泻火,总是要抒发一下情怀,与妓伶絮絮叨叨一阵。
恰好项云抄袭的那几首诗词和歌词,有意无意的贴合了妓伶们的心路历程,她们自然是喜欢的,所以客人来了,也会当作谈资与人说上一二。
所以最后就变成了一传十、十传百,极尽的夸大了那些诗词歌词,也让不少人对项云充满了好奇。
一介商贾、胸又大才,写出了《将进酒》、《锦瑟》等诗词,又为倚红会馆提词三首,多么好的噱头,在这个娱乐稀少的年代,自然而然的成了最近的焦点。
只是一日,武夫人的桌上又多了那几首诗词,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搞到这些东西不难。
本身出身于楚国贵族,对文学一事也是了解的,所以分得清楚好坏,分得清楚好,还是极好,自然评价的是极好。
所以想找个由头,接近一番。
嬴政对他感兴趣,让武夫人前期不敢有所动作,但观察了一阵子,好像又没发现什么后续,她决定不等了,主动出击。
这才来到了曹穗这里,一是开解一下自己心疼的义子,二是许他去办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