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伯林你去不得。”这一次,余京拒绝得没有任何余地。
“罗猛当还不曾知道罗勇之事,余帅不必为此担心!”景封争辩着。
“不关罗猛罗勇的事。”
余京并不是因为罗猛罗勇两兄弟的感情多好,才反对景封的行动,要说服独守昆仑关的努哈赤只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但正如努哈赤所说,要说服身边的三位蛮帅,可是要先抵达邕州城下才行。
“昨夜你来昆仑关不会有危险。但去邕州城下就不同了,一路上风险太大。”
景封一家都在邕州城中,只跑出了景封一个,这种失败可能性接近七八成的任务,余京不可能交给他来做。
邕州城眼看着已经保不住了,景封再出事,日后景家这一支就连个上坟的都没有了。
“余帅……”景封算是明白了余京的心意,言辞恳切的说着。
“事君在忠,事父在孝。下官去说服罗猛三人来投,对应天府中的天子是忠,对邕州城中的父母是孝。若是畏死而不去,那景封岂不是不忠不孝之人?”
“不行!本来我就没打算当真能说服罗猛三人。”
余京根本就不跟景封再辩,转身对努哈赤道:
“你派人去见罗猛三人,抓住也好,抓不住也好,对我们都是有利无害。所以你也不要选派亲信,稍微精明干练点就够了。”
说起来余京还更希望派去的信使被抓住,离间计比起收买、说服等手段来来,要容易生效得多。
他不信胡孝恭能有多大方,在努哈赤倒戈之后,还能安心的让广源蛮军守在自己的身边,敌军将至,身边的盟友又不稳,聪明人都知道这时候该撤退了。
“我只需要分裂交趾、广源联军就够了,至于是否会倒戈一击,我也不指望他们能学到努哈赤的一成半成。”
余京冲着难以释然的景封笑了一笑:“就让胡孝恭和罗猛他们自相猜忌好了。”
“余帅果然是智计超凡,料想胡家小儿必然心生疑忌,到时候两边不合,他不想走也得走了。”
努哈赤满口谀词,拍过余京的马屁,转身又去安排人手。
余京看了景封一眼,“伯林,你先去休息吧。昨天你辛苦了一夜,连带着今天,你可是两天没睡了。”
景封心情正郁结,也不想多说什么,低头行礼:“下官告退。”
余京望着景封有点虚无的背影走进城楼中,叹了一声,“眼下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也只能如此了。”李信也同样叹着,“都得看邕州到底能不能守住。”
“这件事,也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
景封不在,余京就没有必要再隐瞒自己心中的想法,他手上的资源太少了,要想凭借武力为邕州解围,至少要十倍的兵力。
余京喜欢以势压人,使用计策不过兵蹙将微时的无奈之举。
“余帅,我一直都想问了,这一次你对救下邕州城,到底有几分把握?”
“一成……不!”
余京想了想,又摇头道:“可能只有百分之一。”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但只要不是零,那就不能视而不见,放着不理,就算有九成的把握都会变为零。
而尽全力去争取,百分之一的机会,也有可能变成百分之百。
“总不能眼睁睁的坐视交趾人屠戮邕州百姓。”
李信默然,最后也化为长声一叹,这时候,也不能指望交趾人会手下留情。
胡孝恭攻打的钦州、廉州,就算是主动开城,也都被他纵兵大掠,在城中的杀戮与屠城也差不离了。
而邕州城的抵抗的时间如此之长,给交趾军造成的伤亡又极为惨重,开城后必定会有报复性的屠杀,就算胡孝恭也挡不住下面士卒要屠城的压力。
而且,以胡孝恭在钦州、廉州的劣迹来看,他只会主动推动,而绝不会阻止。
“对了。捉到的那三个奸细,明天都送去宾州斩了,也算是给宾州百姓看一个证据。至于阮平……”
余京想起了从长山驿中被营救出来的一干女子在他面前的哭诉,有什么样的部下,就有有什么样的主帅,努哈赤在昆仑关可没有长山驿的交趾人做得那么绝。
“也带去宾州一起剐了。”
“可这是交趾的一个将军!”李信提醒着余京,俘虏和斩首的价值可不一样。
余京不能容忍外贼侵害中国,可这些蛮夷只要愿意低头求饶,朝廷多半就会给放过去,以示中国的泱泱大度。
“朝廷对这些外人太过宽大,努哈赤与杨缮他们将功抵罪倒也罢了,可有些人只要肯磕头,就有官俸拿,我可不想与他们同朝为官。”
余京心意已定,李信也就不多劝,只要是明正典刑,加上一干苦主的供词,也不算是过错。
商量过这些事,李信要值夜,而余京就回房中准备休息去了。
本以为这一个晚上不会有什么事,可到了下半夜,快天亮的时候,之前派出去的游骑斥候回来了两人。
余京得到李信的通报,匆匆穿了衣服起身。
走到正堂,李信正寒着脸,余京心中就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好了。
见到余京这位主帅走出来,两名斥候连忙又跪了下来行礼。
“都这时候还行什么礼。”余京心急的催促着:
“快说,到底出了何事?”
“禀余帅,邕州起火了,快走到归仁铺的时候就看见邕州方向尽是火光,天都照亮了半天,三十里外就能见到,韩头看着情况不对,就派小人两人回来禀报,他则继续向前去查探明白,说是到了明天就回来禀报。”
余京心一点点的沉下去,又是一阵无以名状的颓然,能烧红半边天,火势绝不会小,邕州肯定是失守了。
尽管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可他从京中一路赶过来,几千里地都没有歇过一次脚,就是为了救援邕州。
眼看着离邕州只有六十里,自己又多方设计去营救,尽管已经登城,但只要城中再挡上两三天的时间,交趾人应该就会退了……功亏一篑啊……
余京心中一阵发闷,难受得想吐血。
“纵火焚城?”
余京、李信闻声回头,就见到景封扶着门框,脸色一丝血色都没有。
李信连忙道:“别急,这事还没确定。”
景封摇着头走过来,刚走两步,两条腿就撑不住身子,晃了一晃,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余京、李信连忙上前扶起他,景封并没有昏迷,他用力抓着余京的手腕,瘦削右手中传来惊人的力量。
“余帅,莫忘了邕州城内还有十万百姓!”
‘为百姓吗?’
余京霍然起立道:
“李信,整顿兵马,听我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