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帅有所不知。”
努哈赤知道余京是误会了，解释道：
“他们其实都是交趾人的奸细，胡太……胡孝恭打下钦州廉州之后，得到了不少度牒，就按照度牒上的相貌年甲选人，让他们换了僧衣打探军情，这几个都是昨夜带着天军至宾州，还有罗勇授首的消息过关来。要去通报……”
努哈赤正在为余京解释着，就发现年轻的副帅的脸色一点点的阴郁起来，心中一凛，话声顿时停了。
“速传信回宾州！”
余京脸色阴沉下来，狠狠的瞪了杨缮一眼：“并通知广西各州县……”
南方信佛者极多，富户常常买了度牒，剃度几个僧尼，作为自家子女的替身，而为了免去经常去衙门开具过所的麻烦，许多行商也多有购买度牒傍身。
想不到胡孝恭竟然知道要钻这个空子！就算是战时，只要手持度牒，出入城防，穿越关所，也照样不会有人在意！
杨缮面色如土，他竟然忘了把这么重要的事给说出来。
“凡持度牒出入城关者，一律下狱严审，不可走漏一个！”
幸好三名假扮僧侣的交趾奸细在昆仑关被捉住了，从对阮平的审讯，还有努哈赤的陈述中，余京可以确定，官军大败罗勇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
奸细就算披着一层和尚的外衣，也不敢在白天往昆仑关去，三人是分头在白天出城，夜里则一起赶往昆仑关报信，故而都被骑马上路的景封、杨缮超越过去。
但现在努哈赤反水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聪明的人都会选择走小道绕过昆仑关，只要有心，两三天后，余京手上的底细就能出现在胡孝恭的面前。
努哈赤看着余京脸色审问过奸细和俘虏之后，神色依然沉郁，上前小心的提议道：
“余帅，要不要派兵去守着其他小道。”
“嗯。”余京点头，“这事你速去办，点选得力人手，尽可能的将绕过昆仑关的小道都封闭起来，只要是准备穿越小道往邕州去的，一律格杀勿论。”
余京杀气腾腾，眼下这种情况，能多拖延上一天，离交趾撤军就近了一分。
余京并不是怕露出自己底细，只是不能太早，只要胡孝恭得到努哈赤反叛的消息，他就会整顿行装准备撤退。
等他开始动身南返后，即便得知了余京手上只有一千兵，再想回头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余京也只需要之间两条消息之间，有那么几天的间隔，为邕州城争得一线生机。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余京回头，景封发青的脸色落在他眼中，“交趾奸细的腿脚，不会有那么快。”
努哈赤得令后就立刻点了兵将出发，他要镇守昆仑关，周围主要道路都派人查看过一遍，本来就有人监视，现在再多派人手前去截杀，也不需要忙着查看地图。
“也算是诚心效顺了。”
李信很满意努哈赤的做事态度，低声对余京道，“这次事了，他少不得一个蛮部土官。”
一任土官，也就是蛮夷长官司话事人，受地方都指挥使约束。这就代表着会被纳入朝廷的正式编制，同时发给俸禄。
而不是仅仅是那等赠给四方蛮夷首领，属于虚名的刺史、团练使之类听着好听的官职。
听话且有能力的下属，除了一些嫉妒心强且没自信的人以外，基本上没有哪个上司会不喜欢，余京对努哈赤也很满意，要是换做首鼠两端的人镇守昆仑关，他哪里有这么般容易站到昆仑关的城头上。
现在就不知道宾州能不能及时堵上了这个漏洞，余京手中只有一千兵，想堵住各条道路，也只能依靠努哈赤。
“不知韩廉什么时候能回来。”李信问道。
“明天吧。从昆仑关往邕州去，一来一回也要不短的时间。”
刚刚抵达昆仑关，余京就已经派遣斥候去打探邕州城的消息了，趁着夜色，看一看邕州城的情况，如果条件允许，再放几把火通知城中军民。
虽然起不到多少骚扰作用，更不可能与邕州城联络上，但他们的出现可以给交趾人一些压力。
“希望他们能带回好消息。”
从正堂出来，迎接余京三人的是满天星斗。
景封抬头望着天上的群星，“再过些日子，广西这里的雨水就会逐渐多起来，一直要到秋后，才会渐渐稀少。”
“下了雨，仗可就没法儿打了，只能收兵回家。”
景封叹着，“可惜邕州的冬天很少下雨，要不然胡孝恭也不能围攻邕州这么长时间。”
余京点着头，不论有没有攻下邕州城，一旦雨水连绵，就算是交趾人也得撤军。
数万大军聚集在温热潮湿的环境中，疾疫是免不了的事，胡孝恭也不可能改变这个现实，而自己也一样。
至于邕州城中的张辅，更是饱受疫病折磨，几万大军在疫病的蔓延下，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负责邕州城是不可能被胡孝恭打下来的。
朱棣委任余京为副帅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而接下来的半年，为避雨水，打不了什么仗，就算要反攻交趾国内，也要等到秋后才能开始动手。
努哈赤这时安排好了人手，小跑着回来向余京三人一一禀报，对他的安排，并不熟悉地理的余京也没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不过景封也没有说话，应该不会有问题。
赞了这位广源蛮帅之后，余京又问道：
“努哈赤，现在跟随在胡孝恭身边的广源蛮帅还有几人？一共多少人马？”
“当初受了胡孝恭的蒙骗，一起北上的大首领，连着小人一起，一共有四人，其中以罗猛为首，也就是罗勇的大哥，但在邕州城下被火炮炸死了一个申景贵，部众就被其弟申景炳接掌，在小人被派来镇守昆仑关的时候，申景炳加上罗猛和金强三家，兵马总共还有两万左右。不过现在大概只有一万五六。”
“邕州城防坚固，他们伤亡惨重这是肯定的。”余京道：
“不知你能不能派人与他们联络起来？就算不能让他们攻击胡孝恭，能让他们早点撤回老家也是好的。”
努哈赤这一次没有即刻回答，犹豫了一阵。
“胡孝恭在归仁铺也放了一千人马，听说了小人反正后，少不了会调遣兵马出来封锁消息，小人派人去通知那三家倒是没问题，就怕送不到他们手上，反而给胡孝恭给截住。”
余京对努哈赤的回答并不意外，他很清楚，努哈赤既然投靠了过来，便少不了会有担心被人分了功劳的心思在，对于招揽其他三家蛮帅不会太过用心。
这件事，应当是由自己私下里派人去做，最多也只需要努哈赤派一个介绍人就够了，而不是要让他来负责。
景封在旁边则皱着眉，他是不满余京将此事交给努哈赤，同时也对努哈赤的推脱有些恼火。
“余帅，这件事不如由下官去好了。如果仅是努洞主的亲信，想必难以取信罗猛三人。只有下官带了余帅的亲笔信去了，他们才会相信朝廷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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