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瑜邀请上台的总共有二十个人。
连必勒格这个能得丝绸衣服赏赐的搏克手都有这么多痛苦,那就更别说更惨的军户和封户了。
大家都是驱口,大哥也别想笑二哥。
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卖惨。
只需要把事实说出来,就足以打动人心,有兔死狐悲之感。
因为那些经历大家都有,无比地感同身受。
...
“我叫宝日,是个军户。”
“家里只剩我一个了,凡是打仗,头人从来都不会忘记我。”
“武器要我自己备,用不起铁甲就用皮子甲凑合,马匹是借用头人的。”
“要是能活着回来,就得用战利品来弥补头人的马匹损失。”
“打胜了,头人高兴会赏赐些。”
“打败了,就什么都没有。”
“运气不好,还要挨上狗腿子们的鞭子。”
“......”
“我是巴哈,是个奴隶。”
“几岁的时候就开始放羊,羊放好了,主人就会赏赐我根骨头尝尝。”
“放不好,主人就会打断我的骨头。”
“我的左胳膊不太好看,就是有一次让羊被狼咬死了三只,主人一生气就把它砍了下来。”
“就是我太笨了,怎么也学不会养马。”
“要是会养马就好了。”
“会养马的人主人会露出笑脸给他们,会有肉汤喝,甚至还会有小块的肉。”
“我如果会养马的话,我应该就能少挨打了。”
“......”
剩下的十多人轮番上台,各有各的经历。
台上的人讲得很认真,台下的人听得也很认真。
......
当然。
事情总有例外。
就在那些贵族俘虏呆着的区域。
在这草原上绝大部分人都陷入安静听故事的氛围中的时候,发生了骚乱。
他们,似是有些不安。
隔壁的沉默,让他们觉得害怕。
这些贵族能待在他们现在的位置,就没有一个真的蠢笨的,就算外表如此,但内里却不一定。
因为他们的位置就决定了,一旦蠢笨,是会被其他贵族赶下去的。
毕竟。
一头羊,九个人吃,总比十个人吃,能多吃上两口吧。
所以。
他们可以心黑,但决不能犯蠢!
他们太清楚他们曾经都做过什么了,也很清楚一旦那种被深藏的恨意爆发之后是什么样子。
这个场面,可以说是他们一直都最畏惧见到的场面。
上一个大片爆发的时候,他们就被赶回了草原。
平日里。
他们还可以用各种手段,来把那些下等人驱口给分割开,让他们不能聚集在一起。
让那些驱口彼此仇恨争斗。
可现在。
已经成为俘虏的他们,却根本无能为力。
可越是感觉无力,他们就越是害怕。
直到现在。
他们才明白过来,原来当他们离开了所谓的贵族地位之后,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什么智慧,眼界,统统都是狗屁。
在眼下。
暴力,才是权利的底色。
旁边那些人,随便派出一个搏克手都能把他们吊起来打。
这一刻。
贵族们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观看搏克手们死斗的场面。
然而。
这一次,他们却再也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藐视之感了。
因为,他们不再是观众了。
而是笼中雀鸟!
......
在元人贵族聚集区域,最为核心的位置。
几个人正在密议。
“马群需要马王来领头,狼群需要狼王来指挥。”
“太师,你是草原上最为智慧的智者,又是这里官位最高的,你拿个主意啊。”
太尉蛮子对着身旁一个闭目沉思的中年汉子说道。
周围其余人见状,纷纷附和。
“是啊,太师你拿个主意啊。”
“明人都跑到这里了,大汗估计已经被明人杀害了,太子殿下又被押到了台上。”
“大家应该怎么办?太师你下命令吧。”
“......”
太师哈剌章睁开眼睛,眼中有着无奈闪过,但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下,摇头解释道。
“我没有办法。”
“如果是一盘散沙的几万人,我们还有机会。”
“可现在,那些族人们不会再相信我们了。”
“团结在一起的他们比钢铁还要坚硬,我们是折不断的。”
说着,太师哈剌章抬头看向了台上的朱瑜,目光闪烁着畏惧的光芒。
“这个明人的国师是真正的魔鬼!”
“他太会蛊惑人心了,但我们拿他也没有办法。”
“你们都看到了,明人的国师就像传说中的天神一样会腾云驾雾。”
“雄鹰也需要震动翅膀,才能飞到空中。”
“可是那明人的国师却不需要。”
“也许,他真的是长生天的使者。”
“我们都会下地狱的。”
说完。
太师哈剌章再一次地闭上了眼睛,任凭周围的人如何摇晃,都不再睁眼理会。
他这一生,还算精彩。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还不如平静地面对死亡。
自己虽然不能算是草原上的英雄,可也不能像一个懦夫一样地死去。
至于其他人。
随他们去。
当初做了什么,现在就付出什么代价。
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