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这个人怎么说呢,很聪明,也很有心机,还很谨慎。
他生怕这一桩新奇之事里面有什么看不懂的陷阱,所以不敢轻易下子。
正所谓,天塌下来,有个高的人顶着。
在胡惟庸眼中,这个高的人,非韩国公李善长莫属。
当年,他就是贿赂了李善长二百两黄金,方才有了太常少卿的位子,也因此入了皇帝的眼。
他怎么着也算是李善长的门生了。
更别提。
今年皇帝把临安公主下嫁到韩国公府,韩国公长子李祺如今可是驸马都尉,和皇家更显亲近。
心中打定主意,胡惟庸便吩咐管家备车,直奔韩国公府。
...
然而,朱瑜所带起的波澜又岂会如此简单。
皇宫大内,坤宁宫。
回来的朱元璋夫妇于桌前坐下,桌上的菜不多,但都是两人爱吃的,这会儿,正在对饮。
“妹子,恭喜啊。”
“你给朕生了个好儿子。”
朱元璋滋了一口酒,脸上笑眯眯的。
马皇后柔美一笑,举杯道。
“同喜,同喜。”
“如今看来,榆儿的身子骨是真好了。”
也是,有如此神通,身体岂会差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杯,我一杯,渐渐微醺,气氛也越发地和美。
可惜,好景不长。
有女官上前,打破了这难得的温馨氛围。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
“殿外太子携诸皇子在门外请见。”
朱元璋放下酒杯,面色有些不高兴,笑骂道。
“妹子,你信不信,这群小兔崽子一定是老大撺掇来的。”
“八成是要劝进。”
“爹娘喝个酒都不让,儿子倒管起老子来了。”
马皇后见状,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朱元璋,却并不说话。
二十多年的患难夫妻,她太了解他了,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得意与开心。
都说皇家无亲情。
可有老大在,兄友弟恭,并不是空谈。
人活这一辈子,不就是图个子孙满堂,其乐融融么。
“让那群兔崽子们进来。”
朱元璋摆手吩咐道。
女官应声离去。
不多时。
九个年岁不一的皇子走了进来,皆着红色衮龙袍,下拜行礼。
可能是年岁的原因。
除太子朱标外,倒是皆未着冠。
领头的自是太子朱标。
朱元璋高大英武,马皇后柔婉静美,朱标自是生的高大俊秀,再加上读惯了书所染上的一股子书生气。
不禁令人赞叹,古文讲的竹中君子,当是如此模样。
儒雅而令人亲近。
......
朱元璋看着眼前的这些儿子,心情确实不错。
有七岁的小鬼头探头探脑,有十几岁还在调皮捣蛋的小混球偷瞧自己脸色。
当然,还有最前面这个最令自己满意的有仁君之资的太子。
真好啊。
这才叫过日子嘛。
“行了,都起来吧。”
“这里没有外人,就别在那装模作样了。”
心里美归美,面上严父的样子还是有的,朱元璋佯怒道。
“今天你们几个要不给咱个说法,咱就让文华堂的夫子们好好管教你们,罚抄个十几二十遍的书。”
朱标等人随即起身。
这时,朱标对着朱元璋再次拱手一拜,有亲娘在这撑腰,他也没什么好怕的,直言问道。
“父皇,儿臣想问册封国师的事。”
朱元璋不置可否,鼻孔出了一气,算是应声。
“嗯。”
朱标见此,不由皱了皱眉,又问。
“父皇为何突然之间要册封国师?还是道家的?”
见自家父皇还是没作声,朱标只好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
“儿臣以为,此事不妥。”
“父皇素来想要儒释道三家合一。”
“用儒家的纲常伦理,用释家慈悲轮回,道家的黄老之说,以此来安定天下人心,进而使我大明江山永固。”
“如今若是尊道家之人为国师,岂不是要一家独大?”
“先前,纵然父皇曾于於(wu)皇寺(后大龙兴寺)出家,可登基之后也不曾打压过道家。”
“虽尊佛门高僧,可也一向心中有度。”
“如今打破三家平等的局面,这又是为何?”
面对略显急切的朱标,朱元璋面色平静,手指敲着椅背,淡淡道。
“老大,你今天是不是听到什么传闻了?”
朱标猛地一滞,犹豫着点了头。
“是。”
“只是儿臣觉得那不太可信,父皇怕不是被江湖道士的把戏所瞒骗了?”
“君子当正道在心,对鬼神之说,当敬而远之。”
朱元璋挑了下眼皮,看着有些迷茫不知所措的朱标,心知大儿子也被惊得不轻。
也是。
连他这个久经磨炼,什么人心鬼蜮没见识过的皇帝,不也是匆匆回宫么。
还是不怕,再在玄妙观待下去,他也绷不住了。
他是当爹的,岂能在儿子面前丢脸!
“好了,不说这个了。”
朱元璋摆了摆手。
“这件事,咱也没有拦着,就让宫外的人琢磨去吧。”
“投石问路。”
“正好也借着册封国师的事,让朕看看,这朝堂上的百官勋贵私下里有多少人在相互勾结。”
“至于此事真假,到时册封大典上,一观便知。”
“你也别在这瞎猜了。”
“没亲眼见到,你是不会理解的。”
这时,见朱元璋的脸色没那么紧绷了,被严父威压的十皇子鲁王朱檀天真问道。
“父皇,真的有神仙吗?”
朱元璋冲着鲁王招了招手,待鲁王近前,便摸着鲁王的小脑袋,笑着应道。
“神仙啊,怕是没有的。”
“不过神通,倒是有的,下次,父皇带你看一看,好不好?”
“那人,也就比你大个几岁,你可以叫他哥哥。”
“......”
PS:《大明会典》:“皇帝、皇太子、亲郡王世子,皆用翼善冠、衮龙袍,而皇帝之袍则黄色,其余皆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