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李由瞬间后悔了。
承诺不是这么好兑现的。
他瞥了一眼田老,冷峻的面庞,似乎散发着煞气。
咯噔!
田老心神震颤,若是得罪了这位郡守,田氏还有好日子过吗?
他连忙求救似的望向田济。
“此事易尔,城内的乡绅,皆有责任。”
“为城外的流民开棚施粥,入城的百姓自讨食物,即可消除他们的不满。”
田济给出了一个方案,田老一五一十地转告。
郡守李由也发现了处事刚柔并济、公平公正的少年郎,心生爱才之心。
然而,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招揽,而是发出了公告。
流民纷纷安静下来,觉得官府的安排非常妥当。
唯有孙氏、管氏等大族,看向田济的目光,有些略微的变化。
宗族妇孺,井然有序地入城。
可以发现,田氏多了许多精壮的子弟。
此时并没有人在乎,因为人口越多,消耗的粮食越多。
入城,只是活命的第一步。
如何从城内的乡绅弄来粮食,才是至关重要的节点。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富豪、乡绅、郡望等等,不会平白无故拿出粮食。
开棚施粥,也只是看在郡守李由的面子上。
田济又饿又渴,还被烈日曝晒,整个人的视线都变得朦胧。
其他人的状态也很差,钟离昧眼眸通红,双拳紧握,恨不得将这里都打家劫舍一遍。
正值灾荒,城内的粮食紧俏得很。
给人跪地乞讨,遭人手拎脚踹,未必能够讨来粮食。
而一伙人的出现,令整个街道变得肃杀。
他们是临淄“本地”的乞丐!
乞丐已是社会的最底层,依靠施舍过活。
最凄惨的,还是外地来的乞丐。
一场血雨腥风,在所难免。
“犬娘养的,敢来这里抢爷饭碗?”
乞丐头子伸出一脚,将一名乞讨成功的少年绊倒。
一群人蜂蛹而上,拳打脚踢,瘦弱的少年喋血当场,活活被打死。
官差嚷嚷着冲过来,这伙乞丐四散而逃。
结果这些官差嗓门吼得最大,却没有抓到一个凶手。
因为他们知道,抓到了也没有意义。
大家都是烂命一条,谁怕谁?
这是一场示威,针对外乡人的示威。
所有入城的宗族,都被狠狠地上了一课。
“死的是谁家的子弟?尸体赶紧带走!”
“千万不要在城内闹事,否则这就是下场!”
官差趁势耀武扬威一番,草草收队。
宗族子弟嘴里喘着粗气,不敢吱声!
在大秦,普通百姓没有生存的空间。
任人鱼肉,任人宰割。
田济这种祖上阔绰过的宗族,已经处于社会的中层。
弱小的宗族,要应对官府的盘剥,乡绅的刁难,以及与大宗族争夺土地,争夺水源。
争夺一切生存的空间!
在大秦,能活下去的都是赢家。
田济忍着饥饿,高歌道:
“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
“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大步流星而行,实乃气概非凡!
钟离昧错愕半晌,紧随其后。
队伍百人,却摆出了列阵之势。
混乱,即是发展的良机。
就在所有人认为,他们会继续饿肚子的时候。
田济拿出了十镒黄金。
钟离昧震撼不已!
“恩公……”
田济笑而不语,田氏支脉被抄家灭族,他趁机留了一手。
“你去租一座偏僻的宅邸,并且购买一些粮草,越多越好。”
“遵命!”钟离昧抱拳道。
大秦的粮价,一斗粟只需要三枚铜钱。
齐郡是重要的粮食产地,突遇灾荒,粮食价格暴涨,一斗也不过几十枚铜钱罢了。
十镒黄金完全足够了。
等到有了立足的地点,田济召集众人,来到了租赁的地点。
他们精神饱满,完全不像是流民的样子。
因为他们知道,跟着田济会有肉吃。
“从今往后,此处便是忠义堂,我们的目标是一统临淄的地下世界!”
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讲,只有最坚定的目光。
田济在此成立了“丐天帮”,他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彻底摆脱而今的身份!
钟离昧热血沸腾,他早看临淄城内的各路堂口不顺眼了。
在汹涌暗流中,丐天帮征战四方,攻打城内的乞丐组织。
他们只在夜晚行动,每次砍杀后,总会认真打扫战场,没有留下丝毫的血迹。
按照田济的话说,这是给官府一个体面。
然而,就算如此,在他们占据了东城区,人数扩张至五百人以后,还是引起了官方势力的瞩目。
在昏暗的灯光下,郡守李由手持竹简,细细地品读。
出身书香门第的他,没有让父亲失望,敏而好学,孜孜不倦。
他总是比常人更加努力,处理政务也从不拖泥带水。
“少主,流民入城后,临淄城内似乎也变得极其不稳定。”
管家李敢声音低沉,打破了夜里的平静。
李由收敛竹简,有些恋恋不舍,询问道:“发生了何事?”
“有一伙流民,拉帮结派,成为了东城区最大的势力,人数已达到五百人。”李敢恭敬地回答。
“他们的头目是谁?”
“田济和钟离昧,他们自称丐天帮。”
“哼,好大的口气。”
李由目光如炬,似乎在思索对策。
“少主让属下关注的青年才俊,正是丐天帮的帮主,田济。”李敢悄声补充了一句。
李由瞬间来了兴致,喝令道:
“召田济入府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