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气势,为之一凝。
所有宗族代表,纷纷注目。
田济气质温润隽雅,丰神秀异,语气淡然道:
“呵呵,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
他向前走了几步,附耳田老几句,后者面色剧变,“蹬蹬”后退两步。
言罢,田济潇洒地离开了。
没有人阻止他。
孙氏族老沉声道:“莫非田氏有什么把柄,被这小子拿捏住了?”
田老横眉怒指,最终按捺住暴躁的脾气。
他将田济的话,向孙氏、管氏复述一遍,他们的脸色都变得超级难看,有一种被要挟的感觉。
钟离昧非常好奇,田济到底说了什么。
只见田济微微一笑,风度洒脱道:
“能否入城,是城内大人物制定的规则。”
“宗族想入城,必须遵守规矩。”
“假如城外爆发了大规模的械斗,城内的大人物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流民入城,将变得困难重重。”
钟离昧恍然大悟。
宗族势力雄厚,在流民之中,占据着最多的话语权。
一旦械斗爆发,他们的利益将受损。
“恩公,我们这数百人还好,大不了豁出去,破罐子破摔。”
“问题是,宗族真的会妥协吗?”
“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有威胁,反而要制止我们入城。”
钟离昧考虑问题非常周全。
“宗族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至于临淄会变成什么样,他们才不会去管。”
田济胸有成竹。
不久后,田老在一干子孙的簇拥下,找到了田济。
他们分列一圈,为田老和田济留出安全的谈判空间。
“你也是田氏子孙?”
“没错。”
“属于哪一支?”
“田横一脉。”
田老愣了半晌,旋即发出一声长叹。
田横一脉,也真是倒霉,被家主所误啊!
很快田老便发现了田济人品端谨、家学丰赡,绝非泛泛之辈。
“你读过书?认得字?”
“略懂一二。”
田老抚须自得,欣慰道:“既然如此,你可随我田氏入城。”
田济听出来田老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说,他必须抛弃聚集而来的一百多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何为江湖?”田老疑惑不解。
“打打杀杀。”
田济的解释,通透明了。
田老沉默不语,疏朗眉目之间,有坚韧不拔之气。
“我田氏不惹事,也不怕事。但这一百多号人,不能留。”
“田氏想在临淄此等大城立足,您老人家以为依靠唯唯诺诺就可以吗?若是田氏甘愿为奴为婢,自然也可。”
田济语气刚柔并济,瞬间令田老破防。
紧接着,田济又道出一条实情,嘴角勾起:
“城内的勋贵,为何会放我等外乡人入城?”
“除了为奴为婢,自然也有分担徭役的意思。”
“试想一番,田氏还有多少壮丁,能够支撑下一次徭役?”
轰!
仿若一道惊雷炸响。
田老心神震颤!
齐国尚存之时,田氏宗族的势力极为庞大。
而今日薄西山,主要原因是遭到了打压!
朝廷不会以谋逆罪论处六国百姓,但是繁重的徭役,直接不给人活路。
宗族15-35岁的青壮年男子,十不存一!
剩下的全都是幼子,以及四五十岁的“老者”。
能够活到田老这般的存在,已是凤毛麟角。
万一郡守再次征召劳役,田氏这一脉,如何生存?
田老为之动容!
“所谓徭役,官府才不会管你姓什么。”
“只要将名额填充完毕即可,官差也不会刻意为难。”
“田氏,还经得起下一次折腾吗?”
田济直击要害,打开了田老的思路。
“是老朽目光短浅了,田氏也该吸纳外来壮丁。”
“可是血脉……”
田老正犹豫间,田济脱口而出:
“宗族血脉不可乱,办法多得是。”
“解决了入城和徭役的问题,三五年内,田氏不会有覆灭的危险。”
田老登时抚掌称快,愈发欣赏田济的聪明才略。
此子绝非池中物!
一遇风雨便化龙!
敲定了入城的细节后,田济与这一支田氏达成了合作。
直到午时,城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一名雍容华贵、相貌英俊的青年男子骑在骏马上,威风凛凛而出。
郡兵蜂拥而出,维持秩序。
“吾乃齐郡郡守李由,陛下惜老怜贫,不会对尔等的苦难不闻不问。”
“救灾的粮草,很快便会抵达齐郡!”
“临淄城只能接纳两万流民。”
田济一听,觉得这名郡守的处置方式,略显“稚嫩”。
临淄城的产出、粮食库存有限,根本无法接纳这么多流民。
这是实情,也是官府的难处。
可问题是,为什么要告诉流亡的百姓?
果不其然,流民纷纷躁动,他们不甘心坐以待毙。
郡守李由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杀伐之意,他对于敌意,无比地敏锐。
田氏、孙氏、管氏等宗族,似乎成为了众矢之的。
为了避免矛盾被激化,田济在田老耳边低语几句,后者发颤的手臂,顿时变得硬朗起来。
“各位!”
“不必惊慌!”
“在等候救灾的这些天,想必郡守也会开棚施粥,救济百姓!”
“大秦不会让百姓饿死!”
流民暴虐的情绪,这才有所缓和。
李由连忙站出来,朗声喝道:
“没错!”
“我父亲是当朝丞相,不会对各位坐视不管!”
田济陡然露出淡定的恍然之色。
原来是个官二代啊!
似乎很容易薅羊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