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国一直认为,自己女儿的婚事是不用他操心的,他在朝廷威望两朝,与大部分朝廷官员私交甚好,若他觉得谁家的公子于自己女儿是良配,向皇上求道赐婚的旨意即可。但如今,他眉头紧皱,却在为这事发愁。
他已回帖,太娘娘也允了女儿回老家修养一年。也同时给淮安王那里送去了信,信里只说了佟君瑶身体抱恙,大婚延期而行。淮安王那里倒也没多问,直说好生静养,来年定上府迎娶。但这一年之后要是没法子,难不成要将他女儿劈成两半,让两边满意才得家宅安宁?
想着他抬起一只手揉着有些酸痛的手指,秋日里的隐疾又犯了,又碰上烦心事,这让佟焉国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老爷,夫人来了。”大管家看着自家老爷皱着眉,也不好实声回话,只好轻声唤着。
佟焉国一抬眼,大夫人已经进来了。
大夫人在案前落座,伸手开始烫壶沏茶。
“母亲同夫人去看过瑶儿了,结果如何。”佟焉国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母亲和夫人。
“瑶儿与母亲谈论了一番,我没有多大的见识,也插不上嘴。瑶儿是愿意与母亲去老家的,我虽对眼下的事情没有法子,但能看得出瑶儿有自己的主意。”大夫人是正经高门贵女,也是眼界开阔的。但这眼界也仅限于管理家宅和礼教上,她沏茶干净利落,手法娴熟,说了一句话的功夫就沏好了一壶好茶。
佟焉国眼神亮了:“自己的主意?”
他作为父亲对于女儿的教育他从不马虎,但那也只是希望她能有治家管家的手段。在终身大事和家族存亡上,佟焉国认为佟君瑶拿不了这个主意,也不能冒这个险。
大夫人许是瞧着佟焉国神情不对,将一盏茶递到他面前:“老爷,或许你应该同瑶儿谈一谈,我也只是觉得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好,待到明日让瑶儿来。”佟焉国饮了一口茶,点点头,觉得大夫人的茶泡得不错。
谭佳禾在古代的第一个夜晚,是在噩梦里度过的。她总是能梦见继父对她又打又骂,然后妈妈为了她自己,头也不回的抛下了她。这导致她一会儿哭,一会儿身上出尽了冷汗。
次日清晨,她是顶着“熊猫眼”起床的。进来伺候的秋蝉有些傻了,她眼前的姑娘眼眶乌黑,头发凌乱,额前的几根黑发立了起来,更糟糕的是头发还是油亮的…………
“姑娘……你这是黑夜里熬灯看书了?……”
“昨夜,我是梦见大罗神仙带我渡劫了。”
秋蝉歪歪头,也不像听懂了的样子。回回神就赶紧到佟君瑶榻前伺候了。
佟君瑶坐到镜前,看着自己这张被打理的精致脱俗的脸,可能没搭理之前都看不了吧。脸上扑了胭脂粉,画了眉,嘴上也抹了胭脂花片。端庄秀丽的五官和窈窕的身段,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娘。
“昨日姑娘睡了,夫人那里的姑姑来说,老爷今早要与姑娘商议与老太太回老家的事。”秋蝉给佟君瑶梳好了头,那是现在姑娘里流行的发式。
谭佳禾一颤身,自己并没有这个身体里对于爹这个人的记忆……是场硬战……
秋蝉看着佟君瑶有些发冷打颤,就在更衣时在她的小袄里加了一层。
佟焉国一早就在书房处理门贴,他命女奴在榻案上放好小粥和果子。
来到风华堂前,种着一棵枇杷树,说是给佟老太太种来调理咳疾的,是在大夫人嫁进门那年种的。
佟君瑶轻轻推开门,大管家正在内厅候着:“姑娘来了。”这句回话是看着她说的,但,是说给里面的佟焉国听的。
“进来吧。”佟焉国放下手里的笔墨。
佟君瑶进了屋内,抬眼一看,佟焉国身着墨色官服,一脸正气,眼神中给人一种凌厉的作派,看是个官场经验老道,为家为民的正直的官老爷。
“瑶儿,来,到父亲这儿来坐。”佟焉国露出笑意,坐在案前。
佟君瑶坐到佟焉国对面,看到案上的粥和果子,眨了两下眼,又抿了抿嘴。佟焉国见状把案上的吃食逐个推到佟君瑶近一处:“昨日祖母和你母亲都同你说了,父亲也知道,你大了,是要有自己的想法的。所以一早叫你来,也是想知道你同你祖母和母亲三人是如何说的。”
佟君瑶刚拿起一个果子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正嚼着,佟焉国这句话让她忘了嘴里还有东西,混个咽了下去。她只能强装作态,看着粥太烫,就饮了口茶,才顺下去。
缓了小会儿,佟君瑶呼了口气:“父亲,昨日女儿也是因为大病初愈,歇得有些早了。今儿一早就听秋蝉说母亲身边的姑姑已经在前一天回过话了,女儿便知父亲定是一早就和母亲详谈过了。”
佟焉国微微皱眉,神情显得严肃。
佟君瑶自然察觉出了,这个父亲,是不喜欢家里的夫人,女儿掺和家宅之外的事。她怎么可能会原封不动的把话说出来。
“父亲,女儿觉得母亲是跟您说了,我愿意跟着祖母回老家修养一年。其实这并不是女儿多有想法,只是希望通过这件事能让父亲在这中间能少些为难。”佟君瑶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顺着小心翼翼来的。
佟焉国轻笑了下:“嗬,你怎么知道能让为父少为难的?”
“这是跟母亲身上学的,为女眷的,在这家宅里,就要为主家分忧。但又不得有所越矩,所以只能在细小甚微处有心思。”佟君瑶饮了一勺粥。
佟焉国似是放松了心思,此时他并不觉得他这个女儿是个伸长手脚不知规矩的了。
此时,佟君瑶也松了口气,但她不外显,只得沉住气。
“瑶儿,父亲这些年在朝堂上纵横多年,虽是被皇上看重,但也知道自己是伴君如伴虎。希望自己仕途安稳,也希望家宅平稳。所以无论这件事结果如何,父亲都希望你能听从安排,不要自己擅自做主,因为你始终不知其中的凶险。”佟焉国当真是语重心长。
作为谭佳禾,她觉得这就是古代社会妥妥的大家长,大男子主义。他并不觉得女人能闯出一片天,有所作为。在现代可是又女强人这种产物的,这是时代的弊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