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捏着鼻子把仇鸾拖出大帐时,这位平虏大将军已经口吐白沫,彻底晕过去了。
“嚯!这味儿可够顶!”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用手绢捂着鼻子走出来,发出了来自肺腑的感叹。
他看看远处扒了裤子,正被一群勤王将领轮流踹腚的朱楫,苦笑着摇摇头。
只要均王出现的地方,画风总会有一些不同。
“殿下,玉熙宫那边儿可是起大火了。”
陆炳冲朱载垚拱拱手,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违反禁足令,诓骗城门官,扣押大将军……哦还有砍了几十个明军将士的脑袋。”
说到这儿,陆炳都恨不得对朱载垚五体投地。
“陛下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老人家不责罚您,但也护不住您了。”
“消息一到,六科十三道炸了锅了,弹劾您的奏折堆满了内阁值房。”
“小的……有弹劾您枉顾皇城禁令、不尊男女大防……”
“大的……以亲王干政、结交外臣边将、陷害忠良……”
陆炳不由竖起了大拇指,冲朱载垚点了个赞。
“说老实话,当年刘瑾都没这待遇,和您一比我锦衣卫这二百年就算吃白饭的。”
他也没说错,锦衣卫可没人敢赖在延祺宫不走,进都进不去。
景王朱载圳还因为这事儿,替朱载垚顶了嘉靖的雷。
因为这位老哥自小被单独养在别宫,老爹不疼就算了,亲妈平时也见不着,现在回宫都得递申请,整的跟后世办签证似的。
堪称嘉靖版《四郎探母》,正好朱载圳也行四。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严世蕃把这事儿捅到了景王耳朵里,嫉妒使他面目全非。
他一路风风火火闯进西苑,高喊着“父皇不公”的口号,寻求着平等的爱。
结果,被嘉靖老仙揪出去暴揍了一顿,变相替朱载垚挡下了相当一部分怒火。
兄友弟恭……兄友弟恭啊!
“总而言之……”陆炳把京城状况说了一遍,“陛下让您自个儿拿主意,别指望靠他跟群臣斗法。”
老仙这辈子最怕麻烦,安安静静修个仙多好,怎么那么多事儿呢?
“呵呵……”朱载垚咧嘴一笑。
没把他提溜回去暴揍,就算嘉靖爱护他,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那行吧!”朱载垚指指仇鸾,“你先把这货提溜回去,别让他跑了,我去找证据锤死他。”
陆炳眼睛又亮了,小逼崽子眼光毒辣啊!
林林总总说那么多,其实真正会危害到朱载垚的,只有抓仇鸾、杀亲卫这一条。
这是文官们不能忍的,是必须拿出真凭实据的。
亲卫那事儿,朱载垚已经找保定军自己人录了口供,还抄了副本交给陆炳。
但仇鸾的事儿,也必须拿出一个说法。
以陆炳的构想,就是朱载垚认个错,受一些象征性的惩罚,把这件事儿给糊弄过去。
可看均王的意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乐意放过仇鸾的。
“我把沈炼给你叫来,”陆炳当即作出决断,“有我锦衣卫的人在,事情会好办些。”
嘉靖的放纵,让陆炳选择投一点均王股。
朱载垚投桃报李:“这也算锦衣亲军的功劳,事后我会告诉父皇。”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相视一笑,把远处观望的将官们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平虏大将暗通敌酋,放任鞑靼入关劫掠;
锦衣亲军不畏权势,协助亲王为民除害。
多么顺耳!
……
京城的夜静悄悄,无数官员写奏章。
大明的皇权被称为巅峰,附着其上的臣权也到达了一个巅峰。
只不过这种权不像汉唐一样,操持在丞相的手中,而是握在了官员这个群体的手里。
到了后面那个朝代,它就迅速萎缩下去了。
而权力的味道是芳香的,是令人沉醉的,会让无数人以将之拓展到极限为荣誉。
代表这种荣誉的最佳方式,就是喷……喷比他们位置更高的人,喷位置无限接近于最高的人。
可喷人有风险,左顺门前那一幕,让他们不敢挑嘉靖老仙去喷。
亲王?
有些人甚至轻蔑一笑。
大明朝的亲王,喷起来还没那么有成就感呢!
只是这些年的压抑和憋屈,让科道言官乃至其他衙门的人,终于抓住了一个释放憋闷的突破口。
一个亲王“飞扬跋扈”的事情,就这么传遍了整个京城。
干鱼胡同一座陈旧的小宅邸中,徐阶一本本看着自己那些学生们送来的奏折副本,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你朱载垚也想当贤王?
只消这一阵,便教你恶名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