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山坡弥漫的毒气散尽,日头也快要落下西边地平线了。
黄台吉激动地正要提马出阵,却被俺答汗一道王令召回了大营中,解除了对妙峰山作战的指挥权。
自打破大同,鞑靼虽偶有劫掠小队受挫,可大规模死伤的记录,只有黄台吉所部。
谁让他这个运气不好的大先锋,每次都碰上保定军和大同军呢?
白日里休战躲火的时候,鞑靼大营还抓住了两个出城传令的明军哨骑,截获了内阁发给各军镇的军令。
其中措辞,可说前所未见的严厉。
俺答汗判断,大明各军镇再是畏怯,也不可能无视这道军令的语气,必然会尽快抵达京师。
留给鞑靼的时间,不多了。
让黄台吉震惊的是,替换他的攻山大将,俨然是对他虎视眈眈的二弟不彦台吉。
这对黄台吉而言,绝对是个不好的信号。
看到长子一脸不忿,俺答汗也是叹了口气,走下大座来到他身前,手抚黄台吉的额头。
“自入关来,你一路征战,本汗都看在眼里。”
“你这一向也是劳累,便在大营中好好休息。”
说着,他要属下将黄台吉带去了后帐,特许他在自己床榻上睡一觉,以示对长子的宠爱。
打一棒给一个甜枣,老东西玩得也是极溜。
……
随着鞑靼军队的替换,皇庄里的明军也被吸引,将消息传到了后面。
杨守谦火速赶到墙垣上,远远看着兵强马壮的不彦台吉所部,露出了沉重的表情。
他不怕敌军换人,怕的却是不断换人。
对方的兵马太多了。
“咱们这把火,烧得旺了点儿。”马芳笑着说,“好像把那俺答汗的目标整个吸引了过来,跟咱们不死不休了。”
鞑靼抢掠之道,素来有欺软怕硬的嫌疑,如无必要绝不与一城一地纠缠,只在广阔纵深上寻找软柿子。
若按以往的做派,他们打皇庄而不得,必然会转向去其他地方下手,不至于如此死磕。
可见朱载垚这一把火,彻底把俺答汗本就被马芳勾起的怒火点爆了。
现在他的目标除了逼迫京师外,还多了一条踏平皇庄,既可以此威慑京师内的官员,又可以灭绝一个花样百出的威胁。
可谓一举两得。
那么今晚夜战的烈度,一定超出此前任何一场战役,保定、大同二军的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大。
“事到如今,唯死而已。”杨守谦坚定起来,“此番勤王,我等本就带着死志,还赚了两天呢!”
马芳哈哈大笑,引得周围明军将士振奋不少。
“不过……”杨守谦还是低声吩咐道,“均王得安排好了。”
马芳点点头:“我已交代韶儿,若到山穷水尽时,便带着均王从峡谷脱身。”
鞑靼的骑兵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山林中抓住有李芳和穆云韶保护的朱载垚。
前面皇庄的两位大佬心态悲观,后面峡谷的朱载垚却又在搞事情。
在他的命令下,穆云韶召集了两军中所有哨探,开始挑选起来。
标准之一,要身体轻盈,最好武艺不差;
标准之二,要头脑灵活,多少听得懂话;
标准之三,是意志坚定,又能看准时机。
结果被他这么一圈看下来,穆云韶召集的人手全扑。
“……”朱载垚无语了,“就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穆云韶看看李芳,无奈地表示:“殿下若有吩咐,只管叫我们去,还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人选吗?”
“会死的!”朱载垚郁闷地摇摇头,“如果需要牺牲你俩,我宁愿不干。”
穆云韶和李芳很感动,也很头疼。
若能看懂均王在墙上画出来的那些古怪图形,这群小兵又何必去战场上做厮杀汉?
“就无人看得懂吗?”
朱载垚好容易下定决心拿出的计划,眼看就要夭折,极为不甘心地顿足咆哮。
不远处一群难民妇孺捂着嘴笑起来,因为这位小殿下此刻的模样并不吓人,反而像只尥蹶子的小驴崽儿。
这时,人群中钻出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儿,怯生生向朱载垚抱拳:“殿下,小的似乎看得懂。”
朱载垚眼睛一亮,连忙招他到面前:“说说?”
“殿下所画,似乎是某种机关器械。”小伙儿试探着说道。
朱载垚伸出大拇哥:“在行!可看得出所为何用?”
“小的跑江湖时,曾见识过大海船,”小伙儿挠着头说,“殿下这事物,好似船上的风帆……”
朱载垚一拍巴掌:“就是你了!”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这小伙儿一番,只见其人身高不显、豹背蜂腰,从手上老茧可看出,也是一个练家子。
与朱载垚所求之人恰好合适。
“孤有一番功业送你,却要担着性命去干。”
朱载垚说道。
“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