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民攻城,是鞑靼令明人极度痛恨的一种战斗方式。
它最大的杀伤力并不在于攻击性,而在于对防守明军的心理摧残。
纵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爷,平日里将百姓当做鱼肉、数字,可你把他摆到阵前来,也决然会被这种战法搞到崩溃。
除了烽火连天的乱世,没人能面对如此同胞相残!
分布在皇庄墙垣上的大明将士们,神色无不凄惶起来,颤抖着等待上峰传来开战命令。
不可为,却又不得不为!
这种策略堪称无解!
然而,就在他们决定狠下一片心、瞎了这双眼,为了大明而抛弃善良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咳咳!喂喂?”
这是一声稚嫩童音,惹得大家伙儿一愣,全部看向了皇庄正门的瞭望台。
只见一声黑红小铠甲的朱载垚满意点头,将那个比他脑袋还大的“漏斗”递给了身边的朱楫。
“你嗓门儿大,你来。”
说着,他还把一张纸塞进朱楫手中。
朱楫都被刚才那一嗓子给震傻了,畏惧地接过“漏斗”和纸张,浑身却僵硬在那里,丝毫不敢动弹。
“喊啊!”朱载垚不耐烦起来,“像我刚才一样,喊!”
朱楫这才端起那个“漏斗”,对着较细的尾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带着把命交出去的觉悟,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父老乡亲们——!”
这一声,彻底震懵了周围的将官们。
而正在向上攀爬的百姓,则瞬间停下了脚步。
就连背后驱赶他们的鞑靼骑兵,都全部傻在了那里,一时忘记了自己负担的任务。
因为这五个字,远远超出了人声所能传播的极限,从他们所处的小山顶部向着周围不断扩散,带起无数回响。
就连京师西城墙上的大明臣子们,都隐隐能够听到一丝回声!
虽然朱载垚所处的山头,并不是距离西直门二三十里的主峰,反而距离那边很近。
但在这个喊话全靠嗓门儿高的时代,虎啸山林也没这夸张啊!
不等大家询问这是什么神通时,朱楫的大嗓门又开始了。
“父老乡亲们哪——!”
“不可冲击正门,为鞑靼开路啊——!”
“往两边儿去!全都绕过去!后面有官兵、有吃食!”
连续不断的音波在山坡上回荡,压住了周遭所有声音,也震住了所有的人。
朱楫又喊了几遍,山坡下的百姓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轰然向两边一分,成群结队向着皇庄东西侧面跑去!
后面的鞑靼骑兵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山上到底是什么东西,赶忙提刀追着那些百姓要砍。
“嗖——!”
半山腰的树林中飞出一支羽箭,瞬间穿透一名骑兵的咽喉。
这股骑兵赶忙寻找羽箭来路,只看见穆云韶的甲胄反光消失,接着就是一波羽箭扑面而来!
“嗖嗖嗖——!”
不少鞑靼凭借自幼练就的骑术躲过,但仍有一些被射落马下。
剩余之人赶忙取过弓箭与之对射,甚至嚣张地吆喝起来。
他们还不信了!
自己这边,无不是马背上长大、娘胎里弯弓的勇士,对射还能吃了亏?
只可惜,穆云韶早已得朱载垚面授机宜,根本不和他们拼长处,转身消失在林地深处。
你从上辈子开始弯弓,能射得到在密林里玩蛇皮走位的人?
几息之后,鞑靼不但毫无战果,还眼睁睁看着百姓跑出了一段距离。
正当他们又要去追时,密林的另一个方向又有羽箭射了出来,给他们搅得追也追不得,打也打不到。
好在山下指挥的黄台吉及时出手,派出一路偏师向两侧密林攻击,逼迫隐藏在林中的明军不得不向高处撤退。
正面那股鞑靼总算摆脱了滋扰,就想追上去好好教训那些不知死活的明人贱奴。
谁知,山顶忽然又传来一声咆哮——
“都是憨批吗?”
“不要跑正面啊!”
“往林子跑!往石头堆跑!”
“鞑靼还能骑马追进里面去吗?”
这声喊,不再是朱楫那粗豪的声音,而是看急眼了的朱载垚的嗓门儿。
这座山头因是皇庄之顾,正面开辟了较为平坦的地带,适合马队来回行动。
那群百姓就傻愣愣顺着开辟的坦途折腾,完全没想过自己两条腿,怎么跑得过人家四条腿?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夺过“漏斗”,冲着这群憨批叫嚷起来。
那些百姓恍然大明白,立刻开始往林地、石窝攀爬,然后绕道向山上行进。
后面的鞑靼叫骂着弯弓射箭,却又被迂回过来的穆云韶阴了一拨,只能老老实实退回去了。
山下的黄台吉自然是不甘失败的,他直接发出命令,鞑靼大军瞬间鼓噪着运动起来。
他们要趁着百姓尚未完全撤离,明军无法隔着百姓还击的当口开始攻山!